攻心计(42)+番外
长街夜静。
不知何时哑奴身前立了三道人影,手中握的不是弯刀,而是剑。剑柄处比较奇特纹着三簇火形,慕程沉声道:“果然是烈火教。这三人武功不弱,大概只比教中护法稍低一筹,看来,哑奴必是赫连越无疑。”
楼下的黑影已经缠斗在一起,但显然烈火教的人更占优势,剑光化作万千龙蛇飞舞,疾风啸电,招招克制住西戎死士的天狼弯刀。很快,最后一个西戎死士被当胸一剑刺过,倒地而亡。
哑奴支撑着站起来,那数位烈火教教徒单膝下跪,其中一人道:“我们主子嘱咐在下务必向国主转达一句话:我不犯人不等于人不犯我,只有强者才有资格选择自己的路,国主明白的那一日,便是我西戎和平强盛之始。”
哑奴脸色极是难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把手中的弯刀扔下便走。这是变故顿生,二十多条黑影手持利刃迅速把他们包围起来,客栈屋顶也出现十多个黑衣人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白铉,点灯,替本世子把人请上来。”
哑奴走上天一楼二楼,面容一贯的桀骜冷漠,身上蓝色的袍子已有数处为刀锋所破,左臂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鲜红斑驳甚是吓人。他在慕程面前站定,眸色幽深,用唇语道:“她呢?”
慕程摩挲着手中的酒杯,笑道:“你一上来见本世子就急着问一个女人的行踪,难道你就不关心下面你那些救命恩人的命运?再让本世子教你一个为人处世的道理吧,”他抬起双眼,目光如炬,“真要在乎一个人,就不要把她暴露给你的敌人看,尤其是那些对你志在必得的人。”
哑奴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定,迎上他的视线,问:“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该本世子问你才对。你说,我该仍然叫你一声哑奴,还是尊称你一句元武国主?”
“元武国主两年前就已经死去。”肩上的伤口很痛,哑奴皱皱眉头,又说道:“如你所见,我如今不过是一丧家之犬。”
“那就是说,下面那些人本世子要下手根本无须客气?”慕程望了望窗外,冷冷的说道。
“想不到有人比当初的元武国主更要嗜杀成性。”哑奴讽刺道。
“嗜杀成性?”慕程回头迎上他的视线,“他们在叶氏扇庄前的必经之路潜伏了一天一夜,你觉得他们是想对谁下手?对本世子么,拢月阁还在天都,岂敢太岁头上动土,他们还没有这样的胆量。”
哑奴的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烈火教教旨中有这么一条:必须完成追杀任务哪怕要牺牲掉最后一人。
素问派人跟踪他到湖州,不仅是为了保护他,还要杀了她。
“怎么,想亲自动手?不必了,这嗜杀之名本世子还担得起。白铉,”慕程语气淡淡的,对一旁的白铉说:“一个不留。”
白铉点点头,走到慕程身边,把临街的朱窗关上。片刻后,数声惨呼响起,然后归于寂静。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哑奴淡然道:“若想利用我做些什么的话,恐怕要失望了。我不是什么西戎之王,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
慕程将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本世子只需要尊驾做一个保证。屹罗既不想赶尽杀绝,可是又不想见到元武国主死而复生重掌西戎,盒子里装的是雪山金蝉蛊,此蛊性情温和,潜藏在体内也不会损伤血肉筋骨。但是如果它的母蛊身死,它必定大发狂性咬断人身上筋脉而死。”
“那世子又何以保证母蛊平安?”
“你别无选择,只能信我。”慕程目光凛然,“你死了,有人会伤心。我欠她人情,只能退让到这一步,世上除了她,还会有谁单纯地希望你活着吗?”
哑奴怔了怔,眼中尽是浓浓的悲凉,他嘴角扬起自嘲的笑意,伸手打开那盒子,任凭那金蝉蛊嗅着血腥气爬到他的左臂伤口处没入不见。
“我要见她。”他说。
“白铉会带你到鹭江城馆驿换身衣服处理伤口,你现在的模样就不怕吓到她?本世子半个时辰后带她来见你,明日起行回天都。今夜不过是赫连森的杀手与烈火教火拼,恰好被本世子的发现,全数歼灭而已。”
聚德监牢的大门被打开,鹭江城守王双恭恭谨谨地在前面带路,火光下慕程的表情有点莫测,王双只听得他问道:“两日前吩咐你的,可有办妥?”
王双抹一抹额头的细汗,“回世子,下官已经尽力办妥。只是巡抚沈大人的公子的手疾似乎不大好治,世子您看——”
“她不是说了么?把手砍掉就好了。”他的声音冷得一如外间纷飞的大雪。
王双一时语塞,不知该说设么才不得罪这贵主又能帮自己的顶头上司救回爱子的一只手。聚德监牢除了七月酷暑之外石牢里从未试过这般温暖如春,王双额上的汗有增无减。那日沈公子把人带到聚德县衙时,已经有人先行一步递上绥德世子的信物,
交待他道:“那女子不能提堂审问,关押一如其他犯人,但是不能冷着饿着,更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对待与别人有异,你可明白了?”
王双还未反应过来时,沈巡抚要求严办妖女即刻搜出解药的口信便已传到。
第三十八章 乱1
他开始觉得自己人生的一大危机已经来到。当下即刻让人在关着她的石牢两边的牢室里燃起数个火红炭盆,打扫过的石牢里放上干净的几层干草,饭食是用肉末汤煮成的白饭配小葱炒蛋,汤看上去没什么油水,稀疏的漂着几片菜叶子,可是谁知道那是用大坪山龙焙泉煮的清汤……
晚饭时,他看着那既美且妖的女子一口气吃完他精心准备的“牢饭”时才松了口气,她褐色的酒眸带着些疑惑看向他,问:“大人,你是不是饿了?可是,那饭我吃完了,没有留一半给你哦……”
王双脑中飞过无数黑线,又听得她说:“你们聚德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难得的是连牢饭都比客栈的饭菜好吃,还有,你们这石牢是什么构造,冬暖夏凉,难不成地下有温泉地热?”
他只得干笑,“好说好说,温泉地热么,据说是有的……对了,姑娘,那沈公子的手中的毒,有解药没有?”
“解药啊,是有的。”
王双又松了口气。她眨眨眼睛调皮地说:“可是,我拿出解药后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王双愣住,怎么能放她走,绥德世子交待了他会亲自来接人。可是拿了解药能不许她走吗?她伸个懒腰,对他了然一笑,说:“不过你现在想让我走我还舍不得走呢。解药方子是有的,你让那登徒子喂家里的老母鸡吃灯芯和麦芽,第二天一清早那母鸡拉出来的第一坨粪便晒干后用黄酒送服便可。只是,大人,这个方子你敢献上吗?”
王双这时更深刻地体会到他母亲平日教导他的那句话:越美丽的女人越是有毒。沈巡抚的公子只能说是自作孽不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