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他的手不自觉地抱紧了她向一旁滑去的身子,扬开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到了王府后,他把她抱下车,一如所料一下车便看见了哑奴。他冷哼一声把人交到哑奴手里,脸色沉沉地说:“麻烦你平日里把她看紧一点,不要让她随随便便就跟人去喝酒。那样的酒量,怕是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哑奴点点头,却没有挪动脚步,慕程奇道:“你有话对本世子说?”
“我想说的是,”哑奴望着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不会有下次。”不会有下次,让你这样抱着她。
他今天忙着四处去寻墨梅,还为她办了些小事,一时顾不上她而已。
看着他笃定的表情,慕程心里似乎被什么捏了一下,极不舒服。哑奴走后,他抚上自己的心房处,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已经治好了么?”
天刚亮的时候,她睁开惺忪的眼睛,一块热毛巾及时地递过来,不甚温柔的擦过她的脸,她伸手抓住毛巾,皱眉,喉咙干涩得快冒烟了。
“哑奴,我要喝水。”
温热的水递到唇边,喝了好几口后她才发现他不悦的脸色,于是说道:“你生气了吗?好了好了,姑姑以后记得,喝酒一定带上你好不好?”
“以后不许喝酒。你不会喝。”他比划道。
“谁说我不会喝的?”她瞪着他,“只是这次忘了带醒酒丸而已。什么那么香?”她瞥见哑奴放在桌上的粥碗,惊喜道:“你煮了鱼粥?太好了,我肚子饿了。”
“你还记得自己没吃晚饭?醉得一塌糊涂。”他看着她没有仪态地狼吞虎咽,抓过她空闲的左手,在上面写道:“东西我到市集上你说的那个货郎那里拿回来了,另外,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大将军等你回府。”
一口粥噎在喉间,她慢慢转过脸,不敢相信地问:“谁,谁等我回府?”
“大将军。”
“哦。”她把脸转回去继续低头吃粥,怪不得在湖州怎么唤青鸟都唤不来,原来它是到了随生哥哥身边,所以他笃定的知道她人在天都。
“嫣儿,大将军是谁?今天那货郎又是什么人?”
“叫姑姑。”她纠正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大将军,是我哥哥。那货郎,是‘天机’的人。”
她顾着低头吃粥,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他怎么不知道“天机”是东庭司马氏独一无二的情报组织,与屹罗听风楼西乾逸音堂齐名,西戎以前的国教烈火教也有类似的组织,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她居然是东庭朝中重臣的妹妹。
他不由苦笑,她什么时候才会对他敞开心胸,丝毫不掩瞒自己的心思?
她打开他拿回来的一小卷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看完后把它烧了;再检查了一下他带回来的布袋子,他好奇的问她:“这里面一小袋一小袋的,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种子。”她诡异一笑,“毒花,毒草,还有毒虫。哑奴,怕了吧?你不听话姑姑就往你床头放上一些给你开开眼界。”
明知道她是开玩笑,可他还是禁不住全身一抖起了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谁要遭罪了。只听得她清清楚楚地对他说:“你替本姑姑约见东方恒清,就说三日后姑姑要请他到芙蓉帐听小曲。”
第四十一章 乱4
草舍前大片的空地上,种着稀稀疏疏的几树梅花。梅子嫣坐在一旁的青石板上看着哑奴拿着花锄翻地种墨梅。
“哑奴,过年时看不到梅花开,有点可惜。我们种得太晚了。”
哑奴回头望着她宽慰地一笑,打手势道:“我们不是还有明年?”
明年?梅子嫣揉揉冷得发红的鼻子,明年这个时候她还会在此处吗?哑奴放下锄头,把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折了两折,走到树下对梅子嫣说:“起来。”
梅子嫣愣了下,站了起来,他把衣服放到石板她坐过的位置上,然后拉她重新坐好。
“我热的出汗了。”他说,然后转身又回去给梅树培土。
衣服上还有他的余温,暖暖的,隔绝了青石板的冷意。
梅子嫣愣了下,站了起来,他把衣服放到石板她坐过的位置上,然后拉她重新坐好。
“我热的出汗了。”他说,然后转身又回去给梅树培土。
衣服上还有他的余温,暖暖的,隔绝了青石板的冷意。
种好最后一棵树,绑好竹枝扶正梅树后,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梅子嫣伸手给他理了理衣襟,微笑道:“哑奴,你不用对姑姑那么好的,我比你大,照顾你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明明是很温馨的场景,哑奴此时只觉得像吞了一只青蛙那般憋闷,他看上去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正当他握着水杯无限纠结的时候,梅子嫣又说:“我们哑奴这么温柔细心,以后姑姑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妻子,不让别的女人欺负了你去。”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想从她眼里看到戏谑的或是恶作的笑容,可是没有,他见到的只有她认真无比的神态。
登时心里觉得有些凉意。
梅子嫣将外袍交到他手上,他拉住她的手,笃定的望着她,打手势道:“我不要别人,我……”
“只要你”三个字不及说出口,目光便瞥到走进草舍的东明,她对树下的梅子嫣行了个礼,“梅大夫。”
梅子嫣与她进草舍里屋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东明,你与东方家的纠缠,我都知道。”
东明脸色微变,却也还是平静的,“那么,世子他们,也知道了?”
“我让朱雀截了逸音堂卖给听风楼的情报,你放心,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可是,我想问你一句话。”
“梅大夫请说。”
“溪山草阁那件事,你想过要慕程死吗?”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抓着茶杯的手指骨发白,“草阁有暗道,我知道朱雀大人对你说过了,我从未想过要世子死,只是东方恒清逼得太紧了,如果我不说,他就告诉世子我的身份,我不想……”
“不想失去慕渝?”
她点点头,眼圈微红。
“阴谋大白于天下就不成阴谋了。”梅子嫣望着她,“我想助你走出困局,东明,你愿意听我的安排吗?”
芙蓉帐银柳高台前只摆了一张檀木圆桌,两张椅子,圆桌上摆放着四色果点,精美的小火炉上正煮着茶,茶烟袅袅而上。
东方恒清走进来时,只见一女子盈盈起身回头对他粲然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彷如山间流泉,说:“你来了?我还以为公子已经忘了子嫣了。”
她很朴素,身上穿的只是寻常人家的棉布衣裙,没有什么装饰,只是自己用笔在裙裾上描了一枝墨梅,乍看之下深得冰雪神韵。头发随意地用玉簪子松松的挽起,露出颈项处的肌肤,墨色的发更衬得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东方恒清不由得心神一荡,任是见过美女无数,可此刻只想起了一句话: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