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桩儿跑过去,摸了摸冒冒的额头,低头看她,“兴奋了?”
冒冒看着他,眼神清澈,“我想爸爸。”
景桩儿摸她的额头变成用指甲尖儿掐,咬着唇,“想就要跟他睡?!”
她只是摇头只是摇头,“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景桩儿直接回头瞪着许杭!“你甘愿冒这个险?!!叫她真睡了她的亲生父亲!!你明明知道她见不得他!她这见一次,就要引发一次心魔,不如毒死她,毒死她!”
许杭神情冷漠,“那没办法,我爸爸一年要见一次他的小女儿,要不,他一年也不得心安。”
“放你娘的屁!他心安?他害死了她的妈,他害死了他的亲生儿子!他一辈子甭想安!!还有你们,每个人手上都沾着血!”
景桩儿神情激动,那做梦都会惊醒的往事啊——造就了许冒冒这么一个怪物,一个最应该毒死,却,谁也不忍下这个手的,怪物——
怪物依然被死死的压在身下,她的一只手伸向那边,她的爸爸,许云茂,
“爸爸,爸爸,给他吃苹果,——”
吴小周听着,看着,想着,
只是此刻的,冒冒,叫他心酸——她伸手向自己的爸爸,眼里,你们没看清吗,是完完整整的爱,是完完整整的恨啊——
39
隋阳走过去要抱起许冒冒,压着她的那个人不放。隋阳一笑,“梓林,她不是许涙,撩了人不自觉,你知道,许冒冒为达目的可以把人撩疯。”
“我当然知道。贱人。”梓林放了手,一声“贱人”明显在骂许冒冒,放的手很重,一点不怜惜。
隋阳把她抱起的却非常怜惜。
“冒冒,”许冒冒也接受他的亲近,没有挣扎。隋阳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她朝吴小周这边看了眼,隋阳继续在说,她点头。
隋阳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给她穿好内衣,又摸索着跟她把裤子往上拉,嘴一直在她耳朵边轻轻说着什么,她睁着眼睛,好像在很用心的听,其间,“为什么?”她会扭头问,她很认真,隋阳人继续在她耳朵边小声说,好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都穿好了,不过还是不敢放手,甚至还要把她的双手捉住往后藏,抱着她往后又挪了几分,离端坐在那里的她的父亲,要有一段距离。
“给他吃苹果是不是,”
许冒冒点头,又望着她爸爸,不过,现在唇角带着笑。隋阳好像舒了口气,稍加放下心。
望了许杭一眼,许杭沉了口气,过来他父亲这里,从他手里轻轻把那颗苹果拿出来,这时候,端坐在那里的人好像才有点反应,眼睛动了下。
吴小周这时候才了然,他看不见!甚至——他听不见,说不得话!因为,明显许杭把苹果拿出来递给隋阳后,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他好像很欣喜,点了点头,又急忙把手伸出来,摸索着什么——只有通过这种方式,他才能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息——难怪刚才身旁那样折腾,他一动不动,毫不知情——许冒冒的父亲,又聋又哑又盲——这个,是叫吴小周没有想到的。
他在摸什么?
这是如何一个情景!
隋阳这边握住许冒冒的一只手腕万分谨慎地把她的手往前凑,许杭那边也握住他父亲的一只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往前凑,
一个,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得,
一个,看得见,听得见,说得了,
却,
如此,互相触摸对方,
冒冒的拇指跟食指先拉住她爸爸的一根食指,然后一根一根,全拉住了指尖, 紧紧地,再也不想放手,不放!
“冒冒,冒冒,不听话了?说好摸一下,——”
冒冒真犟,整个身体开始用劲儿,就要往上扑,那股子执念劲儿——隋阳看着一慌,连对面的许杭也惊得已经想上去掰开他们的手,这时候,就听见隋阳一声吼,
“冒冒,吴小周看着你呢!!”
冒冒一愣,人象傻了的扭过头又看了眼这边的吴小周。手,松了。
吴小周更是疑惑不止,他不相信自己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力!
可,眼前的所见,确实如此,一瞬,好像就是听见“吴小周”三个字,冒冒脸上的犟气慢慢又缓和过来,还像个孩子恋恋不舍的望着她的爸爸,
隋阳把苹果递给她,她拿到嘴边开始啃,却是啃皮,用她的门牙象只小老鼠,把皮一点点地啃下来,看上去可爱极了。因为,她一边啃,一边望着她爸爸,那模样就像个淘气孩子,又非常孝顺。
这时候景桩儿走过去,伸出一只手摊在她唇边,她啃一点皮然后吐在他手心里,她啃的很过细,到了结巴那里还要啃,景桩儿直小声训她,“好了好了,那里不啃了。”她不听,一点点啃,非要啃干净。
所有的皮都被她啃掉了,留下一垦垦她的牙印儿。
啃好的苹果又递到许杭手里,许杭再轻轻塞在她爸爸手里,
她爸爸咬了一口,一直在微笑,非常漂亮,叫人心舒暖无比。
许杭还在他爸爸手心里写着字,她爸爸点点头,许杭小声说,“他说很好吃。”
许杭又写了几个字,她爸爸又要把手抻出来好像要去拉小女儿的手,许杭握住了,写了几个字,他点点头,收回了手。
许冒冒一直望着她爸爸吃她啃过皮的苹果,一脸幸福。
此时,吴小周心灵是震憾的,想到的,是她望着自己,看着他喝她为他冲泡的普洱茶——也是此刻这样的模样。乖巧,幸福。
吴小周心思有点乱,
她亲昵的抱着自己的头,在他耳旁小声又小声地喊他“爸爸”时——其实,想着的,是他吗——是眼前这个连吃苹果都如此叫人有心悦诚服之感的优雅男人吗——
40
这场怪异的父女相见即将结束。感觉就像看到了一幕,已经结了个大黑疤,却被揭开,里面红赤赤的血肉相连。
在隋阳怀里的许冒冒扭过头,“小周。”喊他。
吴小周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去了。
许冒冒抬头看隋阳,她的手指此时揪在一起,
隋阳去掰她的手指,唇抵住她的额角,说,“放心,我去跟他说。你先跟桩儿去库里。”
景桩儿带她去公安局库房了。她现在心绪难抑,只有靠跟那些东西呆在一起镇定情绪。
隋阳走向吴小周,“首长,您好,能跟你谈谈吗?”很恭敬。
吴小周点点头,两个人上了他的车。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隋阳,在湖北省委组织部。另外那位军装,叫景桩儿,在广州军区司令部装甲兵部下。我们都在公职。”
吴小周轻轻一点头。隋阳低下头,停了一下,继续说,
“我今天在此很真诚地向您坦白一些事情,只是希望您能够,接纳冒冒,现下这个情形,看来也只有您能够管住她护住她了,冒冒——其实很可怜。”
吴小周一直低垂着眼静静听着,听见隋阳说她“可怜”,不知怎的,吴小周内心里一揪,他很过不得“可怜”这个词要和冒冒联系在一起,冒冒就算再过分,也不该用“可怜”这样一个悲切的词语。可,继续听下去,吴小周确实心酸不已。这个女孩儿,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