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25)
"林飞飞,即兴唱一首歌吧,不要让你的粉丝们失望啊。"主持人好心地提醒我。
原来是让我唱歌。
我望着不远处那些可爱的挺直身子为我加油的朋友们。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只是为了一种单纯的喜欢而不求回报地支持我,我一定不能让他们失望。我拿过主持人送过来的麦克风,第一次诚心地祈求着,让我可以发声,唱给他们听吧。
没有声音,一点也没有,哑巴还会发出咦唔的声音,而我,竟成了真正的无声之人。匆忙地向主持人摆手,不敢想此时此刻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我只能低下我的头,摇着我的手,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我不能唱了。
"飞飞啊,因为前几天密集的比赛所以嗓子出了点问题,她不想让大家听到不完美的声音,呵呵,我们就放过她。"主持人打着圆场,粉丝们信以为真,继续高声唤着:"飞飞,保重,飞飞,保重……"
我用力克制着自己,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当摄像机的镜头移向别的焦点上去的时候,我站起身,迅速地离开了选手席。
打了车回到酒店,我奔到我的房间取了收拾好的行李,望着空落的房间,突然觉得这世界好静。
就连薰衣草飘落的声音也听不到。
这株薰衣草本来就不属于我,落到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不是吗?
提了行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店。
不想刚刚走下台阶,一辆银色的车飞快地从路的一边驶了过来,"唰"的一声,停在我的脚边。
晚风,那一刻飞快地袭过我的全身,扬起了我的发。我的耳后顿时感受到了它的清凉。然后,我看着一身白衣的程卓然走下了他的车子。
那一晚月华暧昧不明,星光却非常璀璨。白衣如雪的程卓然立在如水的晚风中,在清盈的星光照耀下,凝眉望着我,他的双眼分明是最明亮的星子。
他不是在薰衣草恋人三强赛的直播现场吗?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身边呢?还有,他不是说过永远不会让我再看到他吗?那么我要不要转个身,闭上我的眼睛呢?
我觉得自己的双脚好像被定在柏油马路上,只能被动地望着他,因为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相遇而心如鹿撞。
他缓步走到我的身边,俯下身子,呼吸几乎要吹到我的脸上,他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一绺垂在额前的短发在夜风中微微地飘动着,眼眸发出的光芒让我的心禁不住有些荡漾。
"飞飞,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能再讲话了?"许久,他轻轻地问我,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嗓音,里面混杂了一丝安抚和小心翼翼的宠溺。
他,竟会知道我不能讲话了?我呆呆地盯着他,那一刻脸上一定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是因为唱我的那首《落鸿如火》吗?如果是的话,其实是很好理解的,你在唱那首歌的时候,用尽了全力,把你身心中最精华的部分用歌声表现了出来。这样唱歌,是很伤筋动骨的,特别是你还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所以失声是正常的事。飞飞,谢谢你,感谢你演唱了《落鸿如火》,所以,你放心,你的声音,我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我凝视着他,倔强的心被这句话打倒了,眼泪迅速地弥漫了开来。
七天了,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不讲话,我就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我望着他,眼泪像断了线一样流下,可是仍然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他没有再讲话,张开双臂圈住我的身子,拍着我的后背,然后掏出手帕为我擦拭眼泪。
第41节:13 相交的两条平行线(1)
"嘘,别哭。"
靠在他的怀里,只有程卓然才拥有的那种奇妙的安全感暖暖地包裹了我,我慢慢地止住了眼泪。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MP3,将耳机轻轻地放到我的耳中,然后按了开关给我听,里面播放的竟是我唱的那首《布列瑟农》,他随着音乐也轻声地哼唱着:"相信我,这么美丽的声音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可以再讲话,而且还会演唱我写给你的歌。"
我凝望着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是在可怜我。
于是,我伸出我的手,用一些乱七八糟的手势想要表明我的心意:程卓然,我不要你来可怜我,不要,你知道吗?对林飞飞来说,那将是一种伤害,因为林飞飞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可以没有尊严。
可是,没想到他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用一股暖暖的气息环绕了我。
"我没有可怜你,我是很感动,非常非常地感动。你让我听到了一种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听过的最美丽的声音。"他把MP3放在我的耳边,那里开始播放我清唱的《落鸿如火》。"我现在才知道,那个把唱片还回来的天使,一定就是你。你不是说吗,希望我可以写出更多美丽的歌曲,请天使来听,我会努力的。"
听了他的话,一种幸福的感觉弥漫我的内心。
现在,就算是没有声音、无法讲话,就算他是在安慰我、可怜我也没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因为我已拥有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个晚上。
13 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我终于搬回了程卓然的小楼,回想自己在参加薰衣草恋人选秀活动的这段时间里经历的事情,觉得现实果然是很严酷的,容不得你有一丝一毫虚幻的想法。
再次返回小屋,心头又增加了许多亲切的感觉,这里,毕竟是我已经住了八个多月的地方,有着许多温暖的回忆。我曾吃过那个住在楼上的大作曲家好多顿饭,弹过他的钢琴,几乎每天夜晚都要听着二楼上断断续续的音乐才可以入眠……重新回到这种生活里,我竟有种欣喜的感觉。
只是,当靠在窗边上,看到程卓然出现在水晶小屋里那若隐若现的影子时,我才会有些郁闷地想到,曾经的那个夜晚的示爱语言,他一定已经把它放入大脑的垃圾处理场里了,而我,也不得不接受他那天的意见,两个人都选择忘记这件事。
程卓然决定带我看医生。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带我走了五家医院,这五家医院一致裁定我的声带和喉部的器官没有问题,并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又是看心理医生,为什么一定把我归为有心理疾病的人呢?我讨厌这个。
"下午,我带你去看心理医生。"程卓然一边吃午饭一边对我说。
我盯着眼前的餐盘,没有胃口。
一个被判定心理有病的人怎么还可能有胃口吃饭。
"快吃饭啊。"程卓然盯着我看。
我从口袋里掏出电子记事本,认真地写下:我不要看医生,我没病,我要回家。
轻轻地,我把记事本推给他看。
他盯着记事本上的字,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我再写:我不是病人,我保证我一定会说话。你不要把我当成病人看待。我现在心里很不舒服。
他的眉头展开了,望着我,嘴角翘了起来,说:"好吧,回家。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就打声招呼。还有,不说话也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就算你永远都不能再讲话,你的声音我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