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只是罪犯。
罪大恶极、死不足惜的那种。
汽车慢慢地靠近路旁的他。
他紧紧地夹着那份调查记录的表格。
低着头不看我们。
突然间我希望他能在这里把我抓走，让我在监狱里过一辈子。
然后每年见他一次。
一次足已。
如今的我不奢望什么，什么都是多余。
[你没有住的地方吧？要不要一起？]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那里面真的是钱吗？]
[京，现在起你就是我们中间的一份子！]
[不可以反悔哦！京。]
[要不要一起？]
面对TOSHIYA伸来的手，那时我没有拒绝。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拒绝。
真是很荒唐的一场游戏，输了之后就连我一起赔进去。
“他会帮我们吗？”
TOSHIYA把TMP塞到车座底下，翻出梳子整理头发。
“还是把我们留下？”
SHINYA踩下刹车，汽车停在DIE的身边。
DIE跟着跑了几步，俯下身敲了敲紧闭的车窗。
“他去上班了。”SHINYA自言自语地微笑着，“我果然没有猜错。”
SHINYA纤细的右手手指轻轻地触压在按钮上。
车窗缓缓地降下来。
另一面是DIE清晰的脸。
“你果然在这里。”
SHINYA把手放回方向盘上，没有看他。
“你们还好吗？”DIE迟疑着开了口。
我听见TOSHIYA在后排颤动的冷笑。
SHINYA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
“我们三个很好。”
“……三个？”
“是的，长官您对此有问题吗？”
我看着远处好几个朝这里走来的武装警察。“我们来这里时车上就只有三人。”
DIE抓住窗框凑近SHINYA。
“告诉我薰在哪里？”
“谁是薰？”
“不要跟我开玩笑，我知道他跟你们在一起。”
“我从来都没有跟你开过玩笑。”
SHINYA一把揪住DIE的领带，“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什么薰，我说的都是实话，长官你记得住吗？”
DIE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
我知道他不甘心。
“DIE！这里怎么了？怎么查了这么久？”
他的同僚们从后面小跑上来，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样子。
“是不是找到嫌疑犯了？”
DIE愣着没有说话。
顿时他的那些同僚们脸上浮现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想提早收工回去领工资啊？警察叔叔们。”TOSHIYA降下车窗，一脸的嘲讽，“来啊，把我带回去交差好了。”
他居然朝那群警察举起手，示意他们为他带上手铐。
“快点啊，办事效率要高。”
“不要理他，他现在越来越没有警察的样子了。”
DIE亲昵地拍了一下吐着长舌头的TOSHIYA。
“啊啊，原来是TOSHIYA啊！“那几个警察欢天喜地地嚷起来，原本堆积在脸上的傲慢一扫而光，“你小子到哪里去了？找得我们好苦！就算辞职了大家一起喝喝酒总行嘛！”
TOSHIYA撇撇嘴。
“哼！你们还记得我？刚才不是还说我们是嫌疑犯吗？态度那么差，我要投诉的哦！”
几个警察嬉笑着求饶。
“TOSHIYA，你也知道投诉的话会扣光奖金的，高抬贵手啊！”
看到这位演技派人士的美人计在N次失败后终于成功，我和SHINYA对警察队伍的素质印象分不约而同地呈自由落体。
在后面的汽车不耐烦地多次摁响喇叭之后，SHINYA狠狠地拧了拧TOSHIYA的腿。
TOSHIYA只好抱着疼得变形的腿意犹未尽地结束谈话。
“……我们可以走了吧？各位亲爱的大哥，我还要回去做饭给他们呢。”
“好好好，聊得太高兴差点忘记公事了，放行！”
那几个警察笑呵呵地向负责关卡障碍物设置的警察做手势。
SHINYA发动了汽车。
我意识到我们可以走了。
DIE站在一旁没有阻拦没有要我们下车。
更没有一丝一毫要我们自首的神色。
我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车一个大转弯上了公路。
我回过头去看那座愈来愈远的关卡。
“你看什么？”TOSHIYA一脸微笑地修着指甲，“我刚才很棒吧！”
我点点头，放弃了观察。
“你的表现十分完美，只是……”
“只是什么？”TOSHIYA舔了舔嘴唇。
SHINYA调了调面前的镜子。
“你不应该说你急着回去做饭，只要是人都应该知道你TOSHIYA做出的饭根本无法入口。”
“谁说的？”
TOSHIYA忿忿不平地撅着嘴呢喃。
“人家就说我做的饭很好吃，还希望天天吃。”
“哦？谁啊？”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个不怕死的，抑或是刀枪不入？
TOSHIYA扭头看了看窗外。
“我不认识他。”
“京你也不认识他。”
SHINYA面无表情地按着方向盘。
对于一个陌生的人，他只是麻痹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回到了家，我们把伤痕累累的枪支搬上楼去。
SHINYA走在前面。
我凝视着他的背。
“京，你说他今天为什么放我们走？”
TOSHIYA扛着大包小包硬挤到我前面。
看着他身上如山一般高的负荷，我真担心他要是倒下来死得最惨最像肉泥的是走在后面的我也说不定。
“不知道。”
我抱着BSA1949，一步一停地喘气，“也许他良心发现。”
“SHINYA认为呢？”
SHINYA径直朝房间走去，没有回答。
幽灵M4掉在地上。
9MM帕拉贝鲁姆孤零零地散落黯淡光华。
半夜时我打算出门逛街。
结果经过SHINYA门口时被他叫了进去。
“想找你聊聊，不介意吧？”SHINYA穿着白色的衬衫，窝着床上。
我笑着睁开快要合拢的双眼。
“没关系。”
“其实是在想怎么才能替薰报仇，想了一夜。”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觉得我很傻是吧？连TOSHIYA那样的洒脱都做不到，我的确很笨。”
“没有的事，SHINYA你想的事情，TOSHIYA他一定也会放在心里，只是他不想让我们担心。”
我努力地在瞌睡中微笑着。
“京你在想什么呢？”他把迷糊的我拖到被子里。
我啃了啃软绵绵的被子。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放我们走。按照他的计划，这最后一步，他应该让我们束手就擒。”
SHINYA的右手从被窝那边伸过来，握住了我的左手。
我触摸到他冰冷的手指骨关节。
在温暖的被子里，他不可理喻地冰冷着。
“京你……不是好孩子。”他的呼吸沉淀成冻僵的猛兽，“知道了还故意要来问我……”
我注视着他急促的笑容。
他神经质地用指甲刺痛我的手心。
“他的确是想把我们留在关卡那里，但是他临时改变主意了不是吗？”
“他想让我们逃走。”
“因为直到计划的最后他才发现，我们的罪太重了，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挽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