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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味儿(234)+番外

作者:四月一日/雷锋老师 阅读记录

胃里犯苦,心里抽痛,眼里发酸,纪峣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最后,他干干笑了一声:“蒋仙哭起来也很仙。”

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

蒋秋桐没理会纪峣明显乱套了的胡话,他平静地用帕子把眼泪擦了,带着纪峣接着往上走。

刚才等在这里时,他闲来无事,心中有怀着忧虑,将这小小的一段台阶走了好几遍。

这段路,一共三百七十五阶。

蒋秋桐觉得,这个数字简直是拿来故意气他的。

否则为何不干脆多一点,凑成四百,让他断了想法;或者干脆少一点,拢共三百六十五,象征年年岁岁,团圆美满?

三百七十五,不上不下,太膈应人了。

但是转念一想,好歹三百七十五阶呢,已经很长了。四舍五入就是五百,再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

一个亿就是一辈子了。

真的见到纪峣的那刻,他还没从那种放空的心态中抽离出来——他对外界感知敏锐,自身的情绪却总是慢半拍,显得麻木又迟钝。

哪怕带着纪峣,他还在分心数着石阶,内心无波无澜。

直到走过了一百二十阶,蒋秋桐心想,已经过去三分之一了。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感情仿佛才姗姗来迟,他忽然就哭了。

三分之一的人生走完了。

他想。

“纪峣,你知道么,自从认识你后,在勾勒出你的童年后,我一直有个遗憾。”

纪峣扭头看他,他却不肯看纪峣,只看着前方。

“我想看着你长大。”

“……”

“在从前,我常觉得自己年龄太大,因而自惭形秽,配不上你。”

他比纪峣大了有十岁,十岁是什么概念?就是他出国上高中的时候,纪峣才刚刚背起书包,被父母领着上小学。

不想跟纪峣牵手也是,忌讳被叫“老男人”也是,因为自觉年龄大了,总会想七想八。

他一时想,思远和峣峣手牵手是情侣,我和峣峣手牵手,大概是父子;一时又想,这小鬼总是“老蒋”长,“老男人”短的,他是不是很介意我老?

但纪峣面对他时一向嘴毒,蒋秋桐不肯白被对方看了笑话,所以一直憋着不肯说。

可后来,也看开了。

尤其是看到纪峣那么迷茫的样子,他也就觉得,年长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师长也好,兄弟也好,甚至父子都行。怎样都好……如果可以,他想伴着纪峣长大。

哪怕不做伴侣,没有身体关系——都行。

好不甘心。

奥地利的心理学家阿德勒曾说过一句话:“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声都在治愈童年。”

蒋秋桐研究过无数病例,说实话,纪峣的童年,远不到要用“不幸”来描述的程度。

比他凄惨,比他可怜的人,在这世上占大多数。

可那些人,和他蒋秋桐又没关系。

他冷心冷情一辈子,哪怕温柔小意的前妻都没让他软和点。除家人外,所珍视的、最看重的,就是这么个一直被困在童年里,只知道傻乎乎看着邻家小哥哥的混球而已。

“我时常在想,我比你大那么多,我是有可能,也有能力改变你的从前的——为什么我没有从小就遇到你。”

“……”

纪峣听得忘了呼吸,只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跟小远认识六年,跟温霖相识十一年,跟张鹤在一起了一辈子!你和他们有无数曾经——而我呢?我……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说到后面,蒋秋桐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点。这是从未吐露过的心声,是日日夜夜盘桓在心头的抱怨,太卑微了,太自艾自怜了,他厌恶这样的自己——意识到情绪快要失控,蒋秋桐按捺住了心中澎湃的情绪,逼着自己回归冷淡的样子。

他好遗憾。

——太遗憾了。

纪峣忽然停住了。

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声音轻飘飘地重复:“你还想遇到我——我是说,那个小时候的我?”

蒋秋桐皱眉:“当然。你把对父亲、兄长、朋友、爱人的感情,全部都投射到张鹤身上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有点太畸形了。这怎么看,都和你的童年有关。”

纪峣没听他那一大段话,只兀自重复:“你已经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也知道我有多反复无常,甚至都放弃和我在一起了,还想要、想要……我是说,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蒋秋桐按住他的后颈,忽然将他很深、很紧地拥在怀里。

“不要再说了,纪峣。不要再说了。”

“……”

像是被他的温度烫到,纪峣颤了一下。

“不是你想的那样。放手不是因为累了、烦懑、亦或对你失望,只是因为……这样对你好。”

谁都不能保证海岛这事不会发生第二次,连于思远本人都不确定。

温霖更别提了,那小子自己都说过,他对纪峣的爱和恨一样多。

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

纪峣张了张口,却哽住了,未说出口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泪水却豁地滑出了眼眶。

他看着蒋秋桐,忍了一路的眼泪像是开了闸,扑簌簌地不断往下落。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很狼狈地:“……那你呢?”

这泪水不只是为了蒋秋桐,男人当然知道。可看纪峣在他面前哭,他竟然也觉得满足。

“我?”

他笑了下,可惜现在纪峣被按在他肩膀上,没看到这个昙花一直的笑容。

他手指动了动,想抽根烟,却忍住了,抬手拍了拍纪峣的肩膀,将人放开:“我已经是个大人了,纪峣。”

“大人又怎么了?我也是大人。”

“大人都比较能忍,不会再像你似的撒娇了。”

纪峣瓮声瓮气:“谁撒娇了?”

蒋秋桐不惯他的毛病,岔开了话题:“已经二百四十四阶了。”

“嗯?”纪峣没懂。

他没有蒋秋桐收放自如的本事,眼泪一开闸就止不住。他哭得看不到路,男人无奈,只能拉着他手,带着他慢慢往前走。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太阳在西头降落未落,垂死挣扎着洒落谢幕前的余晖。

金色的光如同流水,落在他们的发上、脸上、交握的双手上。

蒋秋桐看着他,轻声道:“三分之二,是大半生了。”

纪峣不知道他的意思,刚止住的泪却又落了下来。

“别哭了,峣峣,你哭成这样还怎么见人。”蒋秋桐无奈道,这男人好面子,一般都在心里这么叫,真叫出来的时候其实不多。

“还见什么人,不是吃顿散伙饭就走了?难道还要在这睡一晚?”

蒋秋桐却不说话了。

他只是沉默着,领着纪峣往前走。

纪峣一边乖乖被男人牵着,一边擦眼睛鼻涕。擦着擦着,他忽然笑了起来:“老蒋,你这个样子,好像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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