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子(95)
他不能忘记他!怎么可以忘记他!!
你们都不知道,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而以后,便是自己也不知道了。
如果自己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那个少年,他的生活是不是又回到以前,寂寞冰冷,麻木不仁,忙碌不堪。某个时刻众人簇拥,繁华如烟,之后便只余荒凉和绝望。没有人在深夜里为他点一盏灯,没有人再带给他任何温暖……溜.达.制.做
杜凡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微微发抖,“快制止殿下!”说着,快步向司马熹瀚走去。
熹瀚早已没有力气,看着杜凡走来,竟将匕首刺向自己手臂,意图刻下一个‘染’!!
回天丹的药力终于开始发作了。司马熹瀚无力的躺在床上,忽然落下一颗泪来。
床头刻下的那个人的名字,也在视线中慢慢模糊。
碧染,碧染。
你可知,你欠了我两颗泪。
你可知我爱你,曾用整个生命去爱你。
你可知我现在心底很疼,再无力继续支撑。
我忽然觉得活的很痛很累。来生再也不愿为情所苦,下辈子宁做牛做马,也誓不为人。
……
来生誓不为人……只是,碧染----
多年后的飘雪冬日,你可会记得你我初见时的遥遥对望?
多年后的午后暖阳,你可会想起我对你温柔如水的微笑?
在你的记忆里,可还会有那个曾伴你看烟火的男子,在城墙上默默等待的男子,为你纵身跳入蔚河的男子。可会记得他曾在喧闹的河岸,默默的凝视你的脸。
缘如覆水,真是不甘……何其不甘……
……
雪越来越大,此时已经是后半夜,熹逸带着大队人马出城找到现在,却仍然没有少年的踪影。司马熹逸心底绷着一根弦,感觉随时要崩溃掉。
“那边怎么挂着一个人?!”身边侍卫的惊呼拉回熹逸混沌的心神。
在城墙的右侧比较隐蔽的角落,高高的瞭望口前,挂着一个浑身是箭的尸体。
那个尸体,被箭钉在了城墙上,全身已落满了雪,却仍保持着临死的姿势,仰头看向瞭望口,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护住那个洞口。
熹逸猛地一惊,随即奔向城墙右面,用轻功沿墙壁一跃而上,飞至洞口前,正看到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无恙的坐在里面。
外面那个尸体,是白虎。
白虎接受熹瀚的命令后,立刻护着沈碧染奔向城门,却不料城门不开。面对身后铺天盖地的箭雨,白虎转身绕到城墙右侧,翻身而上,将沈碧染点了穴放到恰好足够一人容身的瞭望口里。
看到沈碧染安好无损,熹逸的心顿时放了下来,激动感恩的不能自持,第一次想要感谢上苍。可下一秒,却又是一凉。
少年美丽的眼睁得大大的,肤色瓷白如雪,像一个水晶娃娃。但也如水晶娃娃一样,一动不动。
被点的穴道已经到了自动解开的时辰,也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可是,少年就宛若死去一样,像是被抽了心魂,目光直直的望向外面,一动不动。
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是白虎挂在洞口,至死不瞑的眼。再越过那双眼,透过尸体的空隙,是城下萧杀的战场。
从少年这个角度,竟正巧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片战场!!
司马熹逸顿时如坠冰窟。
沈碧染就这么睁大眼看着,眨都不眨。
看着掩护白虎的两个侍卫死,看着白虎死,再看着司马熹瀚死,一动不动的看。
刺在熹瀚身上的每一刀,每一剑,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汩汩的鲜血,可怖的伤口,以及四周如潮水般的南国士兵。
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不能再叫一声他的名字,也再也无法告诉他:我爱你。
心口一阵阵的疼,仿佛要随着熹瀚一起死掉,周而复始,疼到麻木。
看到最后,满眼都是残肢断臂,满眼都是鲜血和尸体。整个战场,就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小染……” 司马熹逸抱住少年,把他带到城下,声音因为惶恐而抖颤,“小染你醒醒,看看我好不好?”
直到被抱回房间,少年仍然一动不动,全身冷的像冰。
熹逸紧紧抱着少年,试图温暖他的身体,“小染,求求你醒醒……”
外面的孙副将欲图进屋,被门口的李虎拦住,低低的声音传来,“只找到太子殿下的冰璇剑……”
仿佛是被太子殿下这几个字刺激到,少年的身体忽然瑟缩了一下,接着挣脱熹逸的怀抱,缩到床角。
“小染,”熹逸心疼的厉害,上前一步,伸出手试图搂住他,可是紧接着,熹逸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熹逸看到少年在哭。眼睛依旧那样大睁着,却疯狂又无声的流泪,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泪全都流完。
熹逸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随着少年的眼泪疼的要裂开。一颗颗眼泪砸进他的心底,砸的体无完肤。
少年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快天明的时候,依稀带着泪痕的脸上,却忽然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似乎终于接受命运的无奈和凄凉,而绽放的一个带着哀伤,却显得温暖的美丽笑容。
“小染,喝点汤暖暖胃好不好?”
看沈碧染没有拒绝,熹逸亲手喂他吃了一些东西,又把他盖好,感觉少年的身体终于慢慢暖过来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少年望向司马熹逸,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双眼睛依旧澄澈干净,声音却因长时间没有说话而变得沙哑,“逸,”少年扬起脸,很乖巧的道,“我累了,想睡了。你出去好不好?”
熹逸心底一震,无法做任何拒绝,“好。”
怕打扰到沈碧染休息,熹逸特别吩咐门口的侍卫站的远一些。等到晚上,熹逸再次走进少年的房间后,竟发现空无一人。
心底的不安莫名上涌,熹逸来不及多想,立即叫来所有侍卫。
终于有一个侍卫气喘吁吁的跑来,“守城兵说,侯爷好像是向峡谷方向去了!”
峡谷里静静的,积雪还没有消融,一个浅碧身影坐在崖边的一个岩石上,神情很平和,就像沙暴之后安静的沙丘。
沈碧染在想熹瀚,无法抑制的想着熹瀚。
想起男子叫人心疼的寂寞,却总会在看到自己的那刻,眼眸蓦然点亮,若流光璀璨月华余香;想起他目空一切的骄傲,却总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静静地凝视自己的脸。
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带着急切。
沈碧染缓缓站起,转身看到熹逸担心的脸,却是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这一退,让熹逸心底一惊,脚步顿时停了,骇的血液都快凝住。少年再向后几步,就是百余丈的陡崖!
“小染,你过来好不好?” 熹逸温柔的声音掩不了颤抖,“一晚都没有睡,困不困?我们回去好吗?”
“我没办法睡觉,”少年轻轻摇头,“一闭眼,就能看到遍地的血和尸体。” 他抬起头,忽然问道,“逸,去息城只要一天就能来回,你为何去了两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