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竟被他一张巧言能辩的嘴气急了，舒了口气道：“我无意跟你在这里口舌之争，你想要那道遗诏，凭什么？”

“就凭弘旺的性命！”

“你想对他做什么？”我随即站起，神情紧张了起来，又觉得不能惊慌失措，遂道：“你威胁我？”

“我不是要威胁你，而是公平交易！”

“公平？你什么时候公平过？”我不禁嗤之以鼻，说道：“你从小就已经喜欢抢别人的东西，而且从来都能置身事外，做到与己无关，当年在牡丹园你支走了弘昼，为自己夺得被先帝青睐的机会，之前你又请旨赐婚，致使梨嫣跟弘旺不得不分开，现在又要从我手里抢走不属于你的皇位？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城府心计，我想除了你自己之外，你的额娘也是功不可没吧！”

“姑姑你会不会太过阴谋论了？还是你又在以己度人？”

“弘历，你都已经这么开诚布公，开口问我拿遗诏了，还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有意思吗？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也没对你有过什么亏待之处，但是弘时在临死前告诉我，当年那件事根本就是你自导自演，我才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可是一个小孩子，那么小就已经这么精于算计，说出来谁会信，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自小就已经深受你额娘的熏陶和教育！”

“我额娘一向克己复礼，循规蹈矩，与世无争，你不要肆意污蔑她！”

“是吗？真正与世无争的那个现在在普济寺，你觉得会这么巧，有这个可能两个都是吗？”

“怎么不是，你这么界定我，我无所谓，但我不能忍受你这样说我的额娘！”

“弘历，你真当我是傻子，你查我查的这么彻底，但不代表我对你们只字半解，你的额娘根本跟你一样，都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她当年就是抢了自己好姐妹的心上人，不是吗？”

“你。。。”

“还有刚才提到的那个小初子，更确切的说，他是你额娘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

他终于凝起了眸子，看着我，露出了一丝惊叹和森冷。

“小初子之前有一块玉佩，看起来很名贵，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有一次我无意间撞到一个小宫女在跟一个太监争执纠缠，那个宫女也拿了同样一块玉佩让那个太监替她卖出宫换些钱，我好奇问起，那个宫女告诉我，玉佩是熹妃娘娘赏的！”我看了看他逐渐沉淀的神色，继而说道：“有些事情经不起什么推敲，因为事实的真相往往会很残酷，尤其是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宫廷深渊里。”

我长叹了一声，起身走开了几步，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威胁你或者为难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日后能够规行矩步，不要得意忘形！那道遗诏，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他对此感到十分惊讶，而我却是早已厌倦了在这深宫里谋算人心。

“你说！”

“第一，我要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弘旺，将来如果你继承了皇位，你要还他自由！”

“好，没问题！”

“第二，我要你放了梨嫣，成全她跟弘旺！”

“不可能，我说过，梨嫣是我的福晋，你不能强自干涉我们之间的事！”

“你是真喜欢富察氏还是因为你额娘的意思？”闻言，他眉头顿时紧起，想要说什么，我已打断他，继续说道：“这桩婚事，直接或者间接应该都是你额娘在幕后操纵，你额娘一早就知道你皇阿玛对富察家的小丫头很是欣赏和喜欢，你皇阿玛当时就透露过将来要让富察氏当自己的儿媳妇，所以她早就替你计划好了，还替你去跟你皇阿玛请旨撮合，难道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一早就已经认识梨嫣了，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喜欢她了，而你的弘旺，只是个戴罪之身！”

“可是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现在把她绑在身边，她开心了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那你敢保证你这一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吗？不会，我敢肯定你不会，你骨子里的风流和多情根本就不可能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

“。。。”

第三章 何如莫相识 后续篇·梦忆（3）

他良久都不再说话，起初满载的自信在这一刻显得颓然沮丧。

“江山和美人，从来都只能得其一！”这是一个定理，在这一刻，我比谁都清楚明白。

“好，我答应你。。。”

心下一阵释然，是感慨的冷笑，却也是真诚的欣慰。

“除此之外，我还要你答应我，在你有生之年，你都不能动弘昼和裕妃分毫，不仅如此，我还要你敬重他们，关爱他们，永远不得伤害他们！”

“还有吗？”他冷然回应，眼中已经聚起了起初的沉静。

“其实我不说你也很明白，皇上如今只有你跟弘昼两个儿子，而弘昼他根本无心恋栈权位，就更不会跟你争，没有意外，这个皇位的确会属于你，我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辜负了你皇阿玛的一片苦心，做一个好皇帝，将他的理想和志愿继续发扬下去。”

他看着我，眼里有一丝的感触涌起，随后又沉了下去，说道：“要做到这些，恐怕我一个人的努力不够！”

我微微紧了下眉头，心下也是一叹，的确不容易，胤禛为此付出了多少，又牺牲了多少，我不是不清楚。

“你这么爱皇阿玛，我想，你应该会帮他！”他随后说起，语气中出现了一丝的欢脱，再看他眉眼，那股带着危险的笑意越来越深，我有些诧异。

“你要我做的这些，我都会答应你，不过，礼貌上你也应该答应我一个条件。。。”他走了两步过来，我只觉得心下开始渗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说着，他从怀里递来一个白色的瓷瓶，对我说道：“你肯为皇阿玛牺牲的话，我会更加感激你，尊敬你！”

心，豁然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此刻，他的眼里开始流露出一种胜利的喜悦，我不禁悍然，“如果你皇阿玛知道你这么做，你说他会不会原谅你？”

闻言，他轻合眼帘，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笑，说道：“皇阿玛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克制隐忍，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不然，他早就答应跟你走了，是不是？”

他的话，就这样一针见血地扎进了我心里最脆弱最伤痛的地方，无可辩驳，更加无可逃脱。是的，我心里虽然明知道这是一个已经确定的事实，但是旁观者的一纸判书却恰恰让我避无可避，身在局中，可以以此来蒙蔽自己，但是身在局外，却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明白，我要等的不过也就是这个答案了吧。

“姑姑你始终都太过感情用事了！”他将瓷瓶小心放到了我的手里，拍了拍我的手掌。

我不禁黯然，心里一个叹息，遂笑了笑，合上了眼，“你果然。。。”

风起了，吹起了一地的尘，吹起我的衣衫，发丝，有些孤独地在空气里飘荡，脑海里是不断浮现上演的过往，点点滴滴，写尽了一生一世。

人，出生的时候赤裸裸地来，死去的时候赤裸裸地走，在哪里开始，也将在哪里结束，是梦也好，现实也罢，我想，在这一刻我还是坚定，我从来都不后悔爱过你！

潮水退去了，海面重归平静，我已走向这个故事的结尾，然而结尾并没有离别。

我想告诉你，胤禛，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的身和心都将永远地属于你，永远留在你的身边，永远留在这片只属于我们的美好记忆里！若有来世，我依然会等你，如果有的话。。。

第七日的晨曦落到了这片土地上，洒在了万方安和的窗前，那个一宿未眠的身影在经历了一夜的煎熬和坐立不安，此刻静坐不语，双手紧握，眉头深锁，闭目寻思，当窗外那片温暖逐渐爬上他沉默难忍的脸际，拂过他紧闭的深眸，他的心豁然一震，弹开的眼眸溢出的焦灼和猩红，再难抑制他波动的心绪，急促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