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22)
通常来说,一斗谷出七成或是七成多一点的米,县里的粮铺米价算来和谷价相差不大,也就抛个人工费。
乍一看没什么区别,舂米也费劲儿不是?
但乡下人谁会惜气力?而且买谷还是买米,听着价钱只差个人工费,实则区别大了去了,因为舂米还会多出三成的糠来。
这在农民看来也是粮,青黄不接的时候是人的口粮,日子稍好时喂鸡喂鸭喂猪也都是上好的。
糠也是宝!
陈有田的注意力则全在七十文一斗这个粮价上了!
“怎么又涨价了?前一阵子不是还六十文吗?”
杂货铺掌柜看看他:“你得有几个月没留心粮价了吧?价格都涨两回了。”
“今年朝廷预征税赋,粮食正吃紧呢,又逢北边好几个州都发水患,从咱们南边大宗调买粮食的商人多,往南逃难来的流民也多,粮食缺口大着呢,我这儿是照着县里粮铺的定价走的,你们要是不信,去县里问问,保管也是这个价。”
陈有田怔怔说不出话来。
桑萝抿了抿嘴,其实在原身的记忆里,一路从北边逃难过来,这边的粮价已经很低了,在原身老家遭灾的那几个州,斗米已经卖到数百文。
而原身从前养在深闺,并不太清楚正常粮价是多少,所以桑萝依着原身的记忆,最初以为祁阳县这边的一斗谷六十五文就是常价,是的,她刚逃荒到祁阳县时,一斗谷的价格是六十五文。
桑萝对神仙豆腐的定价也是依此而来。
所以,听到掌柜报的一斗谷的价格七十文,她的反应并没有陈有田大,还是看到陈有田急了,听到他和掌柜的对话,桑萝才意识到,七十文一斗谷,在南边应该也是高价。
桑萝心下有些发沉。
其实有原身的记忆,她不难推断出自己所穿来的这个时空百姓的日子难过,战争灾荒、重役重税,只是生存当前,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直到这会儿,因为粮价,这个问题赤裸裸的摆到了她的眼前,才避无可避。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她既不可能操纵命运和神鬼之力让她换个好地儿穿越,也没能力指天日地推翻当权者做一代女皇铸一个太平盛世。
她能做的也仅只有再多努力一点,让自己尽可能活下去,活好些,仅此而已。
那掌柜见陈有田不说话了,问道:“还买吗?”
桑萝接过话:“买,不过我先看看陶盆。”
作者有话说:
架空朝代,但这里粮价参照了一些史料上的记载,乱世或灾荒时粮价可高达斗米数千钱。
各朝粮价不太一样,会受当年收成、世道、当时货币价值等因素的影响。
这里王朝正走向衰败,北方天灾,但世道又还没开始乱,尤其是女主所在的南方,权衡之下定的这个价。
第20章
和陈家同款的那种土陶盆,杂货铺里三十六文一个,桑萝软磨硬泡,也只让掌柜松口便宜了她两文钱。
桑萝要了一个陶盆,又要了两升半的谷子,刚才还嫌重的五十二枚铜板,在袖袋里还没捂热呢,转眼就花得一个子儿不剩了。
不过等她抱着新买的陶盆和陶盆里的谷子,这种心疼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
终于有粮有家当了啊。
沈安和沈宁也都凑了过去,摸着那陶盆,又摸摸那谷子,满足得不得了。
“大嫂,我来抱着。”
“我抱,我抱。”
兄妹俩个抢着要抱那个陶盆。
陈有田见此,沉重的脸上也有了些笑意:“这一路抱着多沉手?放到桶里来吧,挑着不费劲。”
沈安却是连连摇头,呵呵傻乐:“有田叔,不重,等我抱不动了您再帮我挑一下呀。”
沈宁忙道:“还有我,还有我,二哥抱不动了有我,二哥,我们轮着抱。”
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谁先抱前一段,谁抱后一段定下了。
桑萝看得好笑,也由得他们,把陶盆给沈安,她的目光落在杂货铺对面的猪肉铺子上。
原身这身体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沾到过油水了,只是看到猪肉铺,一种极度渴望的饥饿感就汹涌袭来。
桑萝想起草房里那仅有一罐底盐的调味品,看着那猪肉就控制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原身似乎从逃荒后就没尝过肉味了,光是想到这个,胃里就地覆天翻的难受起来。
明天,明天她一定想办法再弄出点钱来。
想到这里,桑萝问陈有田:“有田叔,这猪肉铺不是集日的时候有肉卖吗?”
陈有田听她这一问,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桑萝盯着那猪肉铺子,眼睛都要发绿了。
他愣了愣,而后点头:“有的,周边几十个村呢,就这一家猪肉铺,每天都有肉卖的。”
抱着个装着稻谷的土陶盆跟抱着金元宝似的小兄妹俩听到自家大嫂问肉铺的事,注意力终于从家里新添的家当和粮食中拔了出来,转头看向桑萝,又顺着看到对面的猪肉铺。
咕嘟一声,很明显的咽了咽口水。
“大嫂,咱还有钱吗?”小兄妹俩还不识数,但也知道手里抱着的陶盆和谷子很贵的。
桑萝很干脆地摇头:“没了,不过还能挣。”
沈安有些呆滞,看看肉铺,又低头看看自己抱在怀里的粮食,连咽了两回口水才道:“大嫂,肉贵,再有钱了还是买粮吧。”
真饿怕了。
吃糠和糠都没得吃的日子,过怕了,唯有粮食才最能给他安全感。
可肉啊,光想到吃肉两个字,口水就哗哗直流,咽都咽不及,连带的肚里翻搅着让他发慌又抓心挠肝的感觉馋与饿。
沈安狼狈移开眼,把视线定在陶盆里的谷子上,心里一个劲儿给自己念叨:粮好,粮食最好,没有比粮食更好的东西了!
沈宁比他二哥更甚,视线粘在对面肉案上挪都挪不动,咕嘟咕嘟咽了好几口口水。
桑萝拍拍两小只:“粮也买,肉也吃,慢慢来,大口吃肉不行,买点肥肉熬油是要的。”
常年累月只吃野菜,沾不到油水,身体就该垮了。
看两小只那枯黄毛糙的头发就知道。
“走吧,下回大嫂挣着钱了就买,到时候给你们炼油渣吃。”
才听着桑萝说买肉觉得这桑氏有点太大手大脚的陈有田,看到三个人瘦得脱了相难民似的样儿,才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
是了,沈烈去服兵役后,这两孩子的日子显见的就比从前差一大截,今年说是沈烈没了,两孩子跟着桑氏被分出去后恐怕更是连油花都沾不着。
看着两个孩子走在桑萝左右,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满脸欢喜跟他们大嫂说话,又转头招呼他,陈有田应了一声,挑起担默默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就想起自己那个和沈烈一样被征去前线、和沈烈一样再没能回来的长子,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不敢去想的事,却在这一瞬间,那种从前围着、堵着、藏着的难过就像是突然决了堤,铺天盖地拍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