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198)+番外
边境将领心中大骇,八百里加急传信。
如今朝堂上吵翻了天,有说大公主母子乃皇室中人,代表天家威严,不可如此羞辱。
有说大公主当初能为大承朝牺牲一次,如今就能牺牲第二次。大承百姓永远记得大公主的壮举。
此时,不知谁提起虞蕴,又引出故去的皇后和元文太子。
葛国丈回忆往事,悲从中来,一时痛哭御前,恳求陛下救回大公主母子。
金銮殿上争执不休,俨然成了菜市场。
第143章 营救大公主·一
大雪纷飞, 天地暗色,一丝冰凉越过光秃秃的枝干,落在少年鼻尖。
虞蕴仰首看着天空愣了愣, “下雨了。”
谷穗也朝天上望去:“殿下, 是雨夹雪。”
干燥的寒风里顿时裹了湿意,比之若河县的阴寒湿冷更胜七分。
不过须臾, 绵绵细雨变为豆大雨珠, 一滴雨水砸在虞蕴眼角,他垂首间那滴雨水顺着面庞滑落, 好似浸出的泪。
谷穗迟疑唤道:“殿下,下雨了, 回屋内歇着罢。”
虞蕴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 这两日皇祖父不见他,他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无法。
他这些年未与大公主相处, 无甚情分, 大公主于他而言是一种名义上的关联,大公主是元文太子的妹妹, 他是元文太子的儿子,是以唤大公主一声姑姑。
但于公而言,大公主和亲西戎换来边境数年太平, 其功其苦,可为称颂。将来史书也会记载她坎特半生和功绩。
然而享受大公主带来安稳的一部分朝臣却恨欲其死。
既为人质,当咬舌自尽。免使母国受辱。
嘉帝砸了手中折子,怒不可遏。殿内伺候的人跪了一地,大内侍硬着头皮道:“陛下是为大公主之事烦忧?”
“一群酒囊饭袋。”嘉帝太阳穴青筋暴起。当年大公主和亲, 便是嘉帝心中隐痛,如今旧事重演, 如何不怒。
他寻回蕴哥儿时,心里便生起几分心思,欲等西戎王逝世后将大公主接回上京,谁知戎人的下一任继任者翻脸无情。
若是一再退让,大承国威何在。
只是派谁前往边境,去却让嘉帝犯了难。几个皇子中愿意去的没能力,有能力的却是能躲就躲。
老五才干势力皆胜于老二,奈何无利不起早。一国储君,怎能事事皆是利字当头。
老二倒是心性宽厚,但……不说也罢…
嘉帝在殿中踱步,大内侍跟在他左右,小心觑着帝王神情,见嘉帝眉头紧锁,他犹豫是否开口,却听闻帝王询问:“你觉着朕该派谁去?”
大内侍心头一跳,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答道:“老奴想事关大公主母子,不若寻与大公主有关联的人物,如此才会厚待大公主。”
嘉帝捋了捋胡须,“你说葛府?”
大内侍躬着身,赔笑应和。嘉帝将葛府几个小辈在脑内过了一遍,摇头,“葛府那几个孩子扛不起事。”
顿了顿,嘉帝瞥过大内侍那张谄媚的老脸,讶异:“你是说葛大?”
大内侍笑道:“葛大人乃大公主的亲舅舅,多年来兢兢业业,人品才干皆是上等。老奴想不会有比葛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嘉帝若有所思。
申时初,小太监通传:“陛下,蕴殿下求见。”
嘉帝搁下御笔,无奈道:“蕴哥儿怎么又来了。”
大内侍宽慰道:“陛下,大公主是蕴殿下亲姑姑,虽然二人从未见过面,但血脉亲缘是断不掉的。”
殿门外,寒风刮过虞蕴的脸颊,惨白的日辉将他包裹,他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宽大而空旷的殿门,犹如一个巨大可怖的兽口。
少顷,少年一撩前摆,跪在殿前。
周围悄然无声,把守殿门的侍卫忍不住侧目瞧向他。虞蕴看见又一名内侍匆匆行进殿内。
“陛下,陛下,蕴殿下跪守殿门。”
嘉帝抬起眸来,皱纹横生的面庞竟是平静了。但那双龙眼中却泛着精人的光。
小太监骇得叩首,嘭嘭声在殿内响起,嘉帝威严而深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既然想来,就让他进来。”
少年得了准许,大步踏入殿内,他肩头发间残留一抹晶莹,是天上落下的雨珠。
他神色与嘉帝如出一辙的平静,但双眼却炯炯有光,盈满坚毅。
“蕴儿见过皇祖父,皇祖父万岁万岁万万岁。”
隔着一方龙案,嘉帝看着他,心中已经知晓答案还是问:“你为何而来?”
虞蕴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拱手道:“皇祖父,蕴儿恳请此次前往边境,营救大公主母子。不仅仅是以子侄的身份,而是以被大公主和亲所庇护的大承子民的身份请愿。”
话落,他倾身磕头。
殿外的雨忽然大了,仿佛天被捅了一个窟窿,磅礴雨水冲洗着大地。
嘉帝倾听着殿外的雨,目光沉沉落在少年身上。
他一直不见虞蕴,便是不想将少年牵扯其中。群臣也有眼力见,不敢将矛头对准虞蕴。
可是这孩子犯傻,旁人躲不及的事,他却迎头赶上。这股倔劲儿倒是随了元文。
不仅仅是大公主子侄的身份请愿,而是以大承子民的身份恳求。
嘉帝再也绷不住严肃的神色,微微一笑,“跪着像什么话,快起来。”
他令大内侍给少年搬来绣墩。嘉帝看着虞蕴还带稚气的面庞,却没有再将少年看做不懂事的孩子。
嘉帝问虞蕴:“西戎那边放了话,想救大公主母子,勒令大承开城门。你是想用一城百姓去换你姑姑。”
少年摇头。
嘉帝道:“那你又如何……”
“皇祖父。”少年唤道,一脸正色:“戎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毫无诚信可言。大承怎能再次相信他们。”
虞蕴厉声道:“今日就算大承开城门,当真用一城百姓去换,也换不回姑姑母子,只会令戎人更加嚣张,意图用姑姑母子换取更多好处。退让从来都不是对策。”
大雨敲打着琉璃瓦,顺着瓦檐寸寸滑落。滴答滴答,在青砖上汇聚成一面浅浅水镜,试图照亮这一方天地。
殿内少年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与嘉帝分析利弊。最后道出自己的想法,他欲用大军牵制戎人注意力,另遣小队秘密营救大公主母子。
大承又非戎人的应声虫,岂能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虞蕴条理清晰,吐字清楚,无半分吞吐避事之态。
嘉帝看着他,眉眼舒展,眼角的纹路堆叠,更加深刻了几分。
虞蕴的声音落下,殿内又恢复平静,嘉帝笑道:“既然你心中已有计划,皇祖父问你,你欲让谁潜入戎人内部,搭救大公主母子。”
虞蕴起身道,“皇祖父,古语有言,举贤不避亲,孙儿认为杜长兰杜大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可当此任。”
嘉帝眼底的笑意微淡,好一个‘举贤不避亲’,杜长兰是哪个亲?
嘉帝有规律的点着扶手,“朕知晓了,你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