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崽日常(329)+番外
窗外起了夜风,吹的窗框晃动,发出吱呀轻响,簌簌风声此刻听来,无端生出几分落寞。仿佛一切事情走到了尽头,无可挽回,也不愿挽回。
一时失势不可怕,失了斗志才最可悲。
四皇子腾的起身,惊疑不定的看着严奉若,对方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反而像是什么怪物。
冥冥之中一道声音告诉他快走,然而他脚尖微抬,再度听见那恼人的声音,“五皇子一事后,我总在想,若皇嗣中有一人,他有温文太子的仁慈善良,五皇子的城府隐忍,九皇子的锐意康健,那便是明君的不二人选了。”
“怎么可能?”四皇子想讽刺严奉若异想天开,人无完人,怎么可能会有……
他身子一滞,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一张明秀的脸。
那个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优秀的少年。
虞蕴比他的生父——元文太子,胜之而无不及。
“殿下想听听蕴儿幼时的事吗?”严奉若向四皇子问来,他微微昂首,下巴略尖,犹似雨后竹叶尖尖淌下的一滴清露,凝若琥珀。
他不似才华之士的太清高太冷,也并不放荡不羁,更是有别于二皇子的温吞。
四皇子很难形容他,他仍是对严奉若警惕,却很难生出恶感。
两人对峙着,屋内鸦雀无声。于是严奉若又温声问了一次。
四皇子心道:谁想听那个臭小子的过往。
但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坐回榻上。他听着严奉若娓娓道来,从虞蕴与杜长兰的相遇。
谁能想到连中六元的杜状元,年少时竟也受美色所迷。
到底是虞蕴的生母太过绝色,还是这个世界太癫狂。
那是杜长兰,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杜长兰。
四皇子颤抖的抬起手,按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
谁知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事更胜一事奇。
“学堂里的夫子见他带个三岁娃娃,难道不撵他?!”
严奉若叹道:“四殿下对读书人恐是有些误解,我父并非念死理的人。”
四皇子:………
四皇子从前也派人打听过虞蕴的过往,只是不甚详细,且抱有怀疑。
谁会对一个捡来的儿子,掏心掏肺。他总是以己度人。
可当这些事从严奉若口中道出,由不得四皇子不信了。
曾经,他脑海里为杜长兰与虞蕴母子的初遇设想了无数个版本,谁知竟是最离谱的见色起意。更离谱的是一想又微妙的合理。
严奉若道:“蕴儿自幼聪明,母亲病逝后,蕴儿黏长兰黏的紧,长兰也是少年时候,哪受得住这般束缚,蕴儿便说些好听话哄他,得了好吃的先给长兰。人心肉长,长兰与蕴儿一日一日感情就深了。”
四皇子心道,虞蕴那个臭小子果然从小就奸。
严奉若仿佛没看见四皇子的神情变化,他继续道:“长兰去哪儿都带着蕴儿,一来二去,他那些同窗也熟识蕴儿,又见蕴儿聪明伶俐,喜爱不已。”他抬眸一笑:“长兰那几位要好的同窗,四殿下应也听过,如今的鸿胪寺卿崔遥崔大人,外放的陆文英陆大人。还有一位陆元鸿,小陆大人,他虽起势晚,但有同窗帮扶,仕途也不至于坎坷。”
“另外两位友人,宋越先不提,倒是成忱与长兰来了一个因缘巧合。四殿下可还记得往些年长兰救回大公主母子一事。”
四皇子有所感:“是成忱?”
严奉若颔首:“成忱与长兰也算互相成就了。”
成忱原是参加武举,落人一步步步落,索性弃了现有官职,投身边境。
他是普通的,普通的家境,普通的过往。
但他又是不平凡的,从他独身一人前往边关,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只这份魄力,非常人所有。
严奉若:“成忱帮助长兰联系上葛大人,除了内奸。长兰也还了成忱一个公道,将属于成忱的军功还给他。前些日子我还收到了成忱的信,他升任昭勇将军了。”正三品的武官。
文武官职的区别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不同于文官十数年寒窗苦读,关关难过关关过。武将只要能杀敌立功,便能飞速发展。
有虞蕴暗中关照,无人敢夺成忱军功,成忱四年间升为正三品武将,也算不得稀奇了。
崔遥也是正三品,以他同进士出身,能走到这个位置,简直是菩萨保佑,祖坟冒青烟。
然而事实也是如此,天子看中崔遥那莫名其妙的好运气,上京众奉崔遥为“福星”。
四皇子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严奉若与他说此事的目的。
他皮笑肉不笑:“严大人这份燕国地图也忒长了。本殿听的乏味,告辞。”
四皇子甩袖离去,笍儿这才从暗室里面出来,烛火映出他忧心忡忡的眉眼,愁声道:“公子,四殿下似是没往心里去。”
“不。”严奉若笃定道:“他往心里去了。”
严奉若今日来是告知四皇子,虞蕴并非表面上无害。
他当着四皇子的面只点了几个人,但却又不止这几个人。成忱是三品武将,他从底层爬起,不可能没有拥趸,军中自有势力。
文英他们更不必说,文官拉帮结派自古有之,只崔遥一人,这些年都结了一张不小的关系网。
天子又有意虞蕴为继承人,予他势力。治国文官,护国武将,虞蕴皆不缺,他比众人想象中更有实力。
在这般情况下,四皇子讨不得几分好。
但四皇子铁了心作乱,也是一桩麻烦,才有严奉若来走这一趟。
他今日听闻皇宫炸响,是真怕嘉帝去了,四皇子破釜沉舟夺位。
好在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嘉帝还活着,四皇子也听进他的话。
第240章 村童不知故人
马车回到皇孙府, 严奉若进院后屏退左右,刚要开口唤人,一道身影便落在他身后。
严奉若叹道:“长兰, 我若一朝身死, 必然是被你吓的。”
“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杜长兰哼笑一声, 又问:“事情可成了?”
严奉若颔首。
杜长兰往软榻上翘脚一躺, 双手枕在脑后,嘟囔道:“现在就等皇帝老儿翘辫子了。”
严奉若嗔怪一眼, 在杜长兰对侧坐下,倾身问他:“若你真想天子去死, 又怎的把谈大夫送回来了。”
“老头儿人老成精, 自己溜了。”杜长兰闭着眼,似是不服:“是我棋差一着。没有下次。”
严奉若:………
夜里的寒意更深了, 隐约传来打更声, 严奉若面现疲色,与杜长兰知会一声去床上歇着了。
杜长兰睁开眼, 望着跳跃的金黄烛火,他想起初见蕴哥儿时候,瘦弱的小萝卜头捏着破烂衣角, 缩在余晖照不见的屋檐下,黑色的双眸里藏满惶恐——
杜长兰止住回忆,无声叹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之后数日,随着四皇子的秘密调查, 虞蕴的势力逐渐浮出水面。除却杜长兰为虞蕴打下的良好基础,嘉帝也将手中权力逐步过渡给虞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