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的感觉再次袭来，唤醒了银发人鱼些微的理智。

他拧起了漂亮的眉毛，心口愈发焦躁——

头疼病发作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路法斯·阿珈尔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强大的力量总是伴随着代价，从幼年时期开始，他就患有严重的头疼病。

那是比打架打输了还要剧烈数十倍的痛苦。

在遇到小食物之前，路法斯·阿珈尔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睡觉。

睡觉可以短暂的平息他快要炸开的脑袋，让他度过难捱的时间。

因为没什么文化，所以路法斯·阿珈尔也不知道，其实他间歇性的“头疼病”不是病，只是他的精神力过于庞大，逐年增长，而他的精神图景又破破烂烂的，无法像其他哨兵那样将精神力融合在其中，才会越来越痛苦。

因为文盲，所以野鱼的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

疼不死就疼着，疼晕了就醒了继续疼。

他的精神力常年游荡在精神海之外，逐渐形成了克拉肯一般恐怖狰狞的精神力触手。

这也是路法斯·阿珈尔能成为雪亚纳海王者的重要原因。

毕竟其他人鱼和异种都不是野生的，人家打架的时候不会把自己的精神力暴露在外面。

废话，精神力多脆弱啊！还有感觉，这被咬一口得多疼？

更别说用多了还容易畸变。

但野鱼却不在乎。

他疼习惯了，对疼痛的感知程度和其他哨兵都不一样。

就是这么酷炫。

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人，路法斯·阿珈尔的精神力可以说从来都没吃过好的。

现在忽然吃到了温暖柔软的小毛团，怎么可能不疯狂？

全都拼了命的往小毛团里挤。

陆呦呦：“……”

啊啊啊！！

她的精神力本来就很弱小，包住野鱼一条精神力触手都费劲，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但野鱼听不懂人话，他的精神力更听不懂人话，陆呦呦整个人都被挤傻了，啜泣着哭出了声，才勉强包住了一条狰狞恐怖的大触手。

“轰——！”

浅层共感形成的一刹那，陆呦呦眼前一花，紧接着，心口涌上了无边无际的痛苦和黑暗——

那是漫长的、寒冷的寒冬。

陆呦呦浑身刺骨的冷，她来到了漆黑的深海，恍惚间看见一条小小的人鱼在珊瑚丛中游荡。

“海溜子”人鱼大约刚刚打完架，尾巴上全都是斑驳的血迹。

他明显没有打赢，不仅背上都是伤口，牙齿也被打了好几颗，连漂亮的银色耳鳍也撕裂成一半。

他不正常蜷曲的指节不断在乌黑的海底淤泥里翻找，试图在漫长的寒冬季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但雪亚纳海十分贫瘠，小人鱼翻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了一只被吃干干净净的牡蛎。

他嚼碎了牡蛎的壳，腹部却还是涌动着火烧一样的饥饿感。

陆呦呦看见他的肚子很瘪，两侧全都是凸起的肋骨。

那是……

路法斯·阿珈尔。

……

精神力化成的小毛团一点点融化开，像温暖的阳光，洒上了那一条痛苦的触手。

漆黑刺骨的触手一点点变得透明，咕噜噜的舒服蜷起，终于饱餐一顿。

而陆呦呦也终于从那种漫长的黑暗中挣脱了出来，浑身泛起了一股暖洋洋的温暖。

她的精神力消耗大半，正要撤回去，路法斯·阿珈尔的那条精神力触角都卷着她缩小了一大半的小毛球钻进了野鱼的精神海。

陆呦呦：“……”

她就剩这么点可怜的精神力了，放过她不好吗？

她正要把精神力撤回来，心口却涌上了一股伤心绝望的情绪，伴随着无与伦比的自我厌弃和难过——

【小食物要死了。】

【她摸到了我的毒液。】

陆呦呦：“？？？”

小食物？毒液？

小食物说的该不会是她吧，毒液又是什么，是她刚刚不小心摸到的那一手黏糊糊的液体吗？

那竟然是毒液？人鱼也会分泌毒液吗？

陆呦呦一头雾水。

而她心口来自路法斯·阿珈尔的情绪愈发的暴躁和激烈——

【为什么我的唾液无法给小食物解毒？】

【为什么我要长出第二条尾巴？】

陆呦呦：“？？？”

所以这条野鱼把她的衣服剥光了还不停的舔她是为了用唾液给她解毒？

这都什么跟什么？！

趁着野鱼弯下腰，去清理她双腿上“毒液”的时候，陆呦呦悄悄压榨出一点点精神力，“望向”了路法斯·阿珈尔的鳞片处——

或许是因为觉得她看不见，野鱼没有再遮挡他丑陋可怕的第二条尾巴。

也因此，陆呦呦清楚的看见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陆呦呦：“……………………”

淦！

她就说刚刚那个触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太像血，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摸到的会是路法斯·阿珈尔邪恶的武.器！

还有那哪里是什么毒液啊，明明就是……

脸颊一阵滚烫，陆呦呦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什么第二条尾巴呀？

没文化，真可怕！

察觉到野鱼帮她清理“毒液”逐渐清理到了要命的地方，陆呦呦连忙打断了他的动作。

她之前总觉得浑身发软没力气，给路法斯·阿珈尔的一条精神力触手疏导之后，倒是恢复了一些。

【阿珈尔，我不会死的，我没有中毒。】

操控着那些涌入了路法斯·阿珈尔精神海的精神力传达完了自己的意思，陆呦呦终于感觉野鱼停下了动作。

路法斯·阿珈尔停顿了许久，而后才又传来了略显平和的情绪——

【真的么？】

陆呦呦立刻点头，【真的，我没有中毒，你是条人鱼，怎么会有毒液呢？】

【可是我长出来第二条尾巴，很丑。】

虽然听不见路法斯·阿珈尔的声音，陆呦呦也能从他的念头中听出他的委屈和他对他“第二条尾巴”的嫌弃。

“噗呲。”陆呦呦没忍住笑了一声。

路法斯·阿珈尔：“……”

海妖的气息越来越危险，陆呦呦连忙补救，她想说不丑不丑真的不丑，第二条尾巴又大又威武还会吐毒液，简直太酷了！

但违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她进入路法斯·阿珈尔精神海里的小毛团精神力就被那条野鱼吞吃完了。

陆呦呦：“……”

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百口莫辩，但她刚刚的笑声似乎打击到了路法斯·阿珈尔，海妖抿了抿唇，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在陆呦呦脊背上来回摩挲。

他缓缓低下头，高挺的鼻尖抵着陆呦呦的颈侧，深深嗅了嗅她的味道——

和之前一样，甚至更加甘甜。

小食物没有骗他。

她没有中毒。

只是嫌弃他尾巴长的丑。

他应该愤怒的。

路法斯·阿珈尔想。

在雪亚纳海，没有食物可以嫌弃他的尾巴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