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眉笑道:“我们两家在北方是邻居,迁到青城县,去了乡下,还是邻居。”
大家热闹地拉起了家常,万秀敏拉过苏月禾的手,笑道:“我记得那天是中秋节,邱姐把照片翻开来,一溜,七八张,我这傻弟弟一张都不敢看,是我,一眼就看中了你!长得太标致了,你看这眉眼。”
邱姐也笑:“春眉跑了一趟大雁山去取的照片,我看到照片的时候都惊讶,这妹儿可太乖太巴适了,我还特意把照片压在最下面,我就想看看,谁有眼光。”
想当初邱姐把苏月禾照片放到最后,是希望促成自家侄女和梁正烽的,弄巧成拙,她也不气恼,促成一对好姻缘,也算是她的功劳。
万秀敏拍了邱姐一下:“那还是我有眼光,我一眼看中。”
苏月禾和梁正烽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梁正烽道:“我自己看中的。”
万秀敏白了弟弟一眼:“你这小子!你这叫啥?你这叫娶了媳妇,忘了红娘。”
惹得大家一阵笑。
很快开始上菜,倒上庄顺兰带来的自酿酒,两家先举起酒杯敬两位牵线红娘。
之后是苏运昌庄顺兰夫妻敬李时刚万秀敏。
说起婚宴酒席,庄顺兰笑道:“就在我们村里摆上几桌,大年二十六,你们一定要来。”
万秀敏之前就已经从梁正烽这里知道了婚期,她道:“我肯定要去。我们今年要回李时刚老家过年,为了参加我弟弟的婚宴,我们特意把火车票改到二十七日了,喝完你们的喜酒,我们再回去。”
李时刚是北方人,二十七的火车,到家年二十九,刚好能赶上过年。
“哎哟,你们能来,那就太好了。春眉已经答应我要来,邱姐呢,您大年二十六有空吗?”庄顺兰看向邱姐。
邱姐正吃着菜,她笑道:“我也想去,不巧,我一个表弟也是那天结婚,不然我真的要去。”
庄顺兰叹了一声:“那太可惜了。大年二十六那天日子好,好多人结婚。我们大队书记的儿子,也是那天结婚。”
大家边吃边聊着,梁正烽给苏月禾舀了一勺子的豆腐,两个人小声说着话。
吃得差不多了,梁正烽起身,准备到楼下吉普车上拿点他们刚才买的橘子上来给大家解腻。
二楼几乎坐满了人,服务员在上菜,过道里还有小孩在玩耍,他挤到楼梯口,正要下楼。
“正烽!”
有人叫他。
梁正烽抬起头,一眼看到楼梯口旁边的小桌子上,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白发苍苍,看起来大概七十多岁的老者,老人一直盯着他看,目光慈祥。
梁正烽顿住脚步,十一年没见,没想到他爷爷老了这么多。
第30章 百花汤
正午的青城饭店, 两层楼都坐满了客人。
快过年了,请客吃饭的特别多,楼上楼下热闹非凡。
唯独二楼角落的一张小台子,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一个三十多岁看着像秘书模样的人, 替他们倒好茶后, 就往外坐到了楼梯口的凳子上。
梁冬实盯着孙儿, 十一年了,这孩子, 还是这么倔!
他叹了一声:“我今天来, 没去找你老师。”
梁冬实说的老师, 是指马师长,马师长曾经在大学里当过他的教官,算是他的老师。
梁正烽微微颔首没说话。
梁冬实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热茶, 他想先打消孙儿的戒备之心:“爷爷这次来, 不是要阻止你结婚的。”
梁正烽一只手撑在桌上, 双方之间的距离感依然没有减弱。
“只是当我知道你要入赘农村, 给人做上门女婿的时候,爷爷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可以入赘, 这是你的结婚自由,但我希望你不是带着对我们的怨气, 所做出的选择。这会害了你一辈子。”
一开始梁正烽确实是因为带着怨气,才答应去跟招上门夫婿的苏月禾相亲的,但他最终的选择, 已经跟最初的起因没有关系。
见孙儿不说话, 梁冬实以为自己猜对了,他继续道:“爷爷这次来, 就是想解开你心中的心结。”
“怎么解?”
梁冬实要跟孙儿说清当初事情的缘由:“你爸爸出轨,他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是他的错。但你爷爷,没有对不起你外公,也没有对不起你妈妈,更没有对不起你。”
梁正烽平静地看着他爷爷,想知道他究竟要怎么解释。
“当时那个环境,你还小,你根本不懂。我们让你改姓,是对你的保护,之所以选择这么做,也是跟你妈妈认真讨论之后,才决定的,你妈妈也同意的。你明白吧?”
就这?
又是老调重弹。
“我不明白。保护我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得改姓。别人家外公保护外孙的时候,也没让外孙改姓。”说着,梁正烽冷笑了一声,“你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见孙儿油盐不进,梁冬实叹了一声:“你啊,这么多年,就钻进自己的死胡同里。你这么年轻,怎么比我老爷子还固执呢?”
梁正烽微微摇头,“其实我在乎的不只是改姓,更重要的是你们对我妈的态度。”
“我和你奶奶对你妈妈不好吗?特别是你奶奶。你妈妈一点家务活都不会干,你奶奶处处包容她,但你妈妈就是太内向了,不喜欢跟人交流,除了你,她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我们都是外人。”
想起过往,想起母亲,梁正烽脸色不由沉下来:“你们明知道我妈不擅长家务,自理能力也差,还在她生病,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把从小照顾她的保姆抽走了……”
梁冬实没想到他孙子连这么小的事都还记得,他解释道:“不是你婶婶生孩子那段时间,才把保姆临时叫走的吗?”
“你也知道,是临时叫走的。临时代表了不确定,不确定性在我妈妈那里就是不安全!她生病了,你们不在乎,我爸出轨,你们装聋作哑。真是可笑,你竟然还能说出没有对不起我外公这样的话。”
梁冬实重重叹了一声:“那段时间,我确实是太忙,都没留意到这些事。是我的疏忽,但我打心底把你妈妈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梁正烽不免冷笑,真是虚伪至极!
“你们怎么把我妈当女儿看待了?说来听听。”
“我们在北京给你妈妈选了最好的墓地,做了最好的墓碑!”
“人都死了,再好的墓地墓碑又有什么用?转过头,你们还不是很快就接受了新儿媳吗?很快又儿孙满堂,一家人多幸福啊。仿佛我妈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真是讽刺!
“正烽,你那个后妈,你爷爷奶奶是不得已,咬着牙接受的。那时候她怀孕了,我们不接受,她就要去大闹,那个时间点,谁经得起闹?为了我们这个家,我们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接受了。”
虽然爷爷现在说得真情实感,听着也不像是假的,但当年只有九岁的梁正烽,感受到的,就是全家抛弃背叛了他妈妈,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