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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湖(37)

东湖公园有很多天鹅。

黎湫嗯了声:“好。”

——

“今天天气很好。”

“嗯。”

黎湫在湖边蹲下来,盯着湖中心那群天鹅,下意识就冲它们招了招手,见没有一只天鹅理会他,又笑起自己来。

“在家和笨笨玩多了,现在见到什么都要招两下手。”

“这两天你有让它进餐厅吗?”晏鹄问。

“嗯……进了。”

黎湫心虚地点点头。自从他回了景苑后,笨笨活动的区域就越来越大了,一开始是客厅,后院,现在餐厅也让进了,晏鹄感觉再过段时间黎湫都能放它进卧室。

于是他轻声提醒道:“别抱它去卧室。”

这当然不会了,黎湫心里还是有数的,毕竟晏鹄不喜欢小动物呢。

“好的。”

蹲了一会,黎湫准备站起来,晏鹄忽然道:“它们过来了。”

“嗯?”

黎湫一抬头,发现有几只天鹅正在朝自己这个方向游进。他看着越来越近的天鹅赞叹道:“真漂亮。”

他站起身,和晏鹄肩并肩,轻声唤道:“小天鹅。”

晏鹄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内心已然波涛汹涌。

小天鹅。黎湫以前很喜欢这么叫他。

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向黎湫介绍自己,说是“鸿鹄之志”的鹄,小小的黎湫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哪四个字,只是很快学会了他那个“鹄”字,再长大一点后,就跑过来告诉他,自己问了妈妈,这个字和鸿组在一起,是天鹅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了,他刚想和黎湫解释鸿鹄之志的意思,黎湫就笑着对他讲:“你和天鹅一样漂亮。”

“你是小天鹅。”

黎湫笑得天真而烂漫,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喜欢,他霎时就失了声,说不出一句话。

在男孩子还很别扭的年纪里,晏鹄是绝对不会喜欢被人用漂亮来形容的,可他还是没有反驳,他还是纵容黎湫一声声地叫自己小天鹅。

那让他觉得沉重的赋义,也逐渐被融解。

“从很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那句鸿鹄之志,以为他想要我有远大的志向,成为很优秀的人,所以我一直很努力。”

黎湫默了片刻:“……我知道。”

“但有一天父亲告诉我,他只是希望我自由。”

“希望我一直高飞。”

“可他忘了告诉我,我该落在哪里。他从未想过,我没有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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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燕子其实是天鹅??

第40章 依靠

该落在哪里呢?

黎湫盯着眼前清澈的湖水,也在心里反复问着,晏鹄该落在哪里呢?哪里会是晏鹄的栖息地呢?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成为一片湖泊。晏鹄会愿意落在他这里吗?

仿佛这段时间以来的甜蜜在此刻都不作数了,黎湫心里又涌上无穷尽的酸涩。他感觉自己从对岸走到了河中间,却不知道怎么从河中间走到晏鹄身边去,于是手足无措地孑立在湍急的水流中,呆呆地望着。

黎湫不敢将心里的话问出口,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佯装作轻松的样子去宽慰晏鹄:“天鹅当然是栖息在湖边啊,你父亲希望你一直高飞,那你就飞累了再找一片喜欢的湖,落下来,在那里好好休息。”

晏鹄垂眼看着他的脸,看出了他的回避,也很有分寸地没有再前进,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黎湫捏了捏手指,别过脸,怕晏鹄发现自己被强忍的泪意逼红的眼。他深吸一口气,说:“回去吧,我觉得有点冷。”

“好。”

晏鹄开车送黎湫回了景苑,自己掉头又去了公司,虽然他们都尽量表现得没有什么异常,可双方之间的氛围却明显变得窘迫起来。

黎湫不明白,这本应该是两人靠得更近的一个契机,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几天前,他还一直在期待。

他们都试图袒露心扉,可是一个不敢揭开那模棱两可的回答,一个不敢问出想要问的话。

只要对方有些许回避,他们就不敢再逼近。

重逢以来,他们之间一直都绷着一根弦,紧到似乎走错一步就要断,可是断掉的后果是什么,无法预知,无法预知就代表有风险,或许有可能再互相拥有,可互相失去的可能却更可怕。

可以不再明确地拥有你。因为害怕确切地失去你。

所以宁愿与你若即若离。

黎湫或许终于看出了晏鹄的一点喜欢,可是这些都不够,他在什么时候成为了爱里的胆小鬼,只要晏鹄没有明确地说出最喜欢,他就不敢确定自己是晏鹄的唯一。

因为唯一就是要最喜欢的。

——

“黎湫!”

晏鹄猛吸一口气,从梦中徒然惊醒,胸口剧烈的起伏昭示着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直到扭头看见黎湫就躺在自己身边,他紧绷的四肢才放松下来。

他又梦到了四年前那场车祸,梦到自己没能保护好黎湫,眼睁睁看着黎湫倒在血泊中,耳边还在不断响起黎湫的哭声,委屈大喊着说再也不要喜欢他,最讨厌的人就是他。

这些话,也曾是他在R国治疗过程中最痛苦的折磨。

在那些混沌的日夜里,黎湫的声音无数次在他耳边响起,慢慢从最讨厌变成恨。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连着太阳穴的那根神经仿佛被人用钝掉的刀一遍遍在磋磨,不肯给他个痛快,晏鹄不堪忍受,下床逃向了书房。

他又忘了关上门。仰头吞药时也没有看见门外那双悲痛的眼。

“晏鹄。”

恍惚间,好像听见雨声,这是在车里,还是在书房,他身处在哪一天,或许他在那间没有窗户的病房,再一次回溯与黎湫的分别。

“晏鹄……”

黎湫走近一步,手颤抖着扶住门,喉咙像是失了声,张开嘴无声喃喃了好几遍才问出口:“你为什么……在吃药?”

“你为什么要吃……抗抑郁的药?”

而晏鹄扭过头来,犹如隔着无数个日夜与他对望,一直沉默着直到流出泪来,然后问他:“你依然恨我吗,黎湫?”

恨?恨。

他怎么会恨晏鹄呢?晏鹄怎么会这么想。晏鹄一直为此而痛苦吗?可他怎么会恨晏鹄呢。

黎湫张着嘴无声地摇了摇头,掌心抵着胸口,流出比晏鹄更多的眼泪,他说:“不……”

“我依然爱你。”

窗外闪过一道惊雷,黑暗中照亮晏鹄的脸和眼泪,他还是不肯相信,以为自己身在梦里,可这也是唯一一次梦到黎湫说爱他。

黎湫走近他,抬手去给他擦眼泪,呓语一般:“晏鹄……”

“我一直爱你……可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走掉?为什么连再见都不和我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见我?”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你是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我!晏鹄!”

又是一道惊雷。窗外狂风大作,黎湫的双眼下起一场暴雨,像当年一样大声地哭泣,绷紧的弦终于嗡的一声断掉,晏鹄清醒过来,在暴雨中看清黎湫毫不掩藏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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