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鹄也在旁边，腿上还放着电脑，见他醒了，又打了个电话叫家庭医生进来了。医生问了他一些问题，他捡着回答，嗓子还是哑的，晏鹄伸手递去一杯水。
他小声说谢谢，撑起身喝了点水，医生又给他检查了一遍，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调配好药剂备在一旁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中，晏鹄都一言不发。
黎湫疲惫地眨眨眼，问：“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你可以不用回来的。”
晏鹄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说：“我去书房，你好好休息。”
“……好的。”
黎湫其实想说可以不用为了他留在家里，但现在晏鹄说什么他都下意识应着。
晏鹄捧着电脑去了书房。
黎湫昏昏欲睡，但点滴还吊着，要等着换药水，他强撑着不敢闭眼。等他起身准备换药水的时候，晏鹄推开门又进来了。
“我来。”
晏鹄拿过他手里的药瓶，皱眉盯着他回血的手背。
“自己怎么能换。”
黎湫抿抿嘴，没说话。
你也没说你要过来帮我换。
晏鹄换好药水，又蹲下身捏着他指尖仔细端详了会他的手背，仰头开始调滴管。黎湫忽然想哭，心里委屈得不行。
晏鹄，你不能对我那么坏。
黎湫微微偏过身躺下，闭上眼睛，怕晏鹄看见自己哭。晏鹄沉默着把他的手放回床上，又帮他盖好被子，沉声道：“你睡觉吧，我会过来帮你换。”
黎湫点点头，这次没有说谢谢。怕一开口，就要泄露他的难过。
晏鹄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转身又回书房去工作。
因为药水的作用，黎湫很快就睡着了，枕头却湿了一小片。
吊完点滴后晏鹄帮他拔了针，他还是睡得很沉，晏鹄就坐在床上等他醒。这次晏鹄不再想要亲吻他，那太冒险。
晏鹄这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还是在那天的冲动下毁于一旦了。
“嗯……”
黎湫慢吞吞地半睁开眼，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人，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一的假期，他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晏鹄还坐在旁边看竞赛试题。
“晏鹄……”黎湫翻了个身，手臂搭到晏鹄腰上，“你算到哪一题啦？”
晏鹄愣在那，很久都没说话。
第9章 怎样让黎湫开心
房间里很安静。
窗外是一样的傍晚，搭在腰上的手臂比以前更纤细，手背上的针眼泛了点青，凌乱堆卷的袖口露出一些浅浅的疤痕。
晏鹄说不出话，他也希望他现在手里拿着的是竞赛试题，如果可以，他想换成另一套试题，名字是“怎样才能让黎湫开心”，他愿意将这套试题做很多很多遍，直到他扭转最终的结局。
像如今一般的结局。
但是他找不到出题人，黎湫也不愿意做这个出题人。
身旁的呼吸声渐渐又平稳下去，黎湫又睡着了。晏鹄失落又庆幸，他靠在床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等到黎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像在他皮肤上灼烧出一条久治不愈的伤疤，他才轻轻抬开黎湫的手，下楼去盛粥。
门咔哒一声关上，黎湫趴在晏鹄那侧枕头上，肩膀轻轻颤抖着。
他没有再睡着。在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彻底清醒了，他只是很害怕，要是晏鹄推开他说黎湫我们已经长大了那是很久以前了，他该怎么办，他只是做了场梦而已，晏鹄对还在睡觉的人总不能那么坏吧。
还好他没猜错。发现他还在睡觉之后，晏鹄就好心地没有推开他，只在以为他又睡熟后拿开了他的手。
黎湫从晏鹄的枕头上爬起来，见上面湿了一片慌了神，刚想拿吹风机吹一下，晏鹄就从外面推门进来了，他胡乱抓着被子往上盖住。
“醒了？喝点粥。”
晏鹄将手里的山药粥递给黎湫，在黎湫伸手来接的时候又突然问了句：“需要我喂你吗？”
黎湫愣了下，摇摇头。
晏鹄没出声，看着碗从自己手里到了黎湫手里。
果然，会用生病当借口来让对方照顾自己的只有他。因为只有他想靠近黎湫，黎湫却不想靠近他。
黎湫低着头一口一口喝粥，粥里的山药已经被捣碎了，他从小就喜欢这么吃，觉得山药混在粥里味道最好，喝山药排骨汤的时候也这样。
小时候要是去晏鹄家里吃饭，阿姨熬了山药汤，他那碗汤就一定是提前捣碎好山药混着的。
无一例外都是晏鹄帮他捣好的。他年幼时惯会让人照顾，第一次是他拉着晏鹄的手撒娇，问晏鹄能不能帮自己捣碎汤里的山药，晏鹄一开始只是沉默，结果沉默越久他眼睛就越红，一副要哭的模样，晏鹄只好答应他。这之后，晏鹄每一次都会提前把他那碗汤里的山药捣碎。
那这碗也是吗？
是因为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太久太久了，成为下意识的习惯了吗？就像他做莲子羹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去掉苦芯一样，晏鹄是否也依着习惯随手将碗里的山药捣碎了呢？
黎湫尽力忍着眼泪，脑袋埋得很深，一碗粥喝得很慢。
喝完了，晏鹄问他还要不要再盛一碗，他摇摇头，晏鹄又让他去洗漱，早点休息，他点头说好。
他下午睡了那么久，哪里还睡得着，想更新，又不想让晏鹄知道自己在写东西，洗完澡后躺回床上就盯着天花板发呆。
晏鹄去了书房一阵，回房间时还带着电脑，他坐到床上处理剩下的工作，随着鼠标下滑，屏幕上闪过一条又一条璀璨夺目的宝石项链，和奢华精致的腕表，黎湫偷偷瞥了一眼，他很快就开口：“你想要吗？我明天要去参加拍卖会。”
黎湫心里一惊，轻声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他可不想这样。他现在还不起这些。他已经不是买东西不用看价格的黎湫了，这些他都还不起，晏鹄送他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还不起，他什么也送不了晏鹄了。
不然，他难道又送晏鹄一条贝壳手链吗？在他有钱的时候送这种不值钱的东西暂且可以当作是情趣，毕竟他送过晏鹄价值连城的东西也不少，但他现在没钱了，还送那种东西就是掉价了。
多窘迫。太难堪。
比在国外交不起房租而被赶出来，只能在楼道靠着行李睡一晚上还要难堪。
黎湫胸口泛来一阵一阵的酸涩，只好翻过身，说：“我睡觉了，晚安。”
晏鹄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应着：“嗯，晚安。”
灯熄了。晏鹄电脑上的文件也关掉了，在“怎样让黎湫开心”这套试题里，他又一次获得了没有及格的低分成绩。
黎湫以前很喜欢买表的，为什么，还是拒绝他。要重做多少次，才能选中一次正确答案。
——
很快，黎湫就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那晚他在晏鹄电脑上瞥见的一块腕表。
他叹气。
这表是梵津的，表盘上镶嵌着许多碎钻，这确实像是以前的他会喜欢的，因为他那时就喜欢这种闪到晃眼的表和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