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幽紧紧地偎着他,试图给他因失血过多而不住颤抖的身体一点温暖,嘴里却调侃着:“朝闻道,夕死可矣。”
“那么在临死前,你不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吗?比如,究竟是谁想要我们的命,或者,我到底是不是那场屠杀的幕后黑手。”
“这些等我死了以后变成鬼,自然就会明白的。因为,鬼总是能知道很多做人的时候搞不明白的东西。不过有件事,一定要在下黄泉之前弄清楚,否则,我便是做了鬼,也是个入不了轮回的糊涂鬼。”
华采幽坐直一些,定定地看着萧莫豫清瘦俊逸的容颜:“如果一个人,心甘情愿为了另一个人而忍受人间半世孤独,而与其携手共赴阴曹地府,算不算爱?”
萧莫豫回望着她,眉心微漾。少顷,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屈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尚未及言,便闻一阵尖锐的利器破空声突起,同时一道银色的影子仿若闪电般攻入黑衣人之中,眨眼间便击倒了三个。
华采幽如看到了苍天大地如来佛齐齐显灵一般,从地上‘噌’的一下弹起,欢呼:“高粱地,你就是人民的大救星!”
萧莫豫随之缓缓撑着站起,虽也笑了,眸子里却是一片了然于胸之后的苍凉。
高粱地虽靠着
猝然袭击而得手,但黑衣人也已经迅速摆阵展开反击,一大部分人将他牢牢困住,其余的则对华采幽和萧莫豫出了杀招。
华采幽借着那奇形怪状的白骨兵刃勉强应付了几下便开始左支右绌,正手忙脚乱间,突然听到被自己护在身后的萧莫豫提气叫了声:“小高!”。声音虽有着中气不足的虚弱,却甚为清朗,带着决然。
心中猛地一颤,熟悉的场景在脑中骤然闪现。
不顾一切转身,无视招招致命的强敌,只管紧紧握住萧莫豫那似乎毫无温度的手,然而刚张口还未出声,便被他极轻极快的两句话所打断。
随即,便被人自后拦腰抱住,身子一轻,拔地而起,与此同时,萧莫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一掌拍向她的脉门,迫其松开了紧扣不放的手指。
华采幽想要挣扎,却被高粱地直接封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绝望中,只能拼命睁大眼睛,看着萧莫豫微微扬起的脸,在旭日的笼罩下,带着清清浅浅的笑。
还有,迅速将他淹没的黑衣,闪着寒光的兵刃,带着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妖怪开新坑了,那什么,如果新坑没什么人围观的话,妖怪的心情就会不好,一不好,就容易下手比较狠,一狠,就容易出人命。所以小墨鱼的小命是掌握在你们手里的,你们懂的,对吧……
无耻威胁的妖怪叉腰大笑飘过……
第五十七章 索命
高粱地夹着华采幽窜回了废墟,狠狠往地上一摔撞开其被点的穴道,然后看也没看一眼便‘嗖’的一下飘走了。
华采幽刚顺匀了气血站起,银衫少年已经又飘了回来,寒着一张脸,带着一阵寒风。
“人呢?他人呢?”
“没了。”
“什么叫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了!”
华采幽腿一软跌了回去,眨眼又一骨碌爬起来往那巷道死命冲过去。
空荡荡,唯余血迹飞溅。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果然没得很彻底。
“他受伤了,武功又远远不如我,你为什么不先救他?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话?”
高粱地狠狠的将几近崩溃的华采幽一把推倒在地,毫无表情的俊美容颜闪现出一丝恨意,冷冷的目光投向她发间的一抹暗沉殷红:“血玉簪!”
“什么?”
“谁戴着‘血玉簪’,我‘血玉盟’就要不惜一切保其性命。”
血玉盟,江湖中的一个神秘组织,可护人,更可杀人,若将其得罪,则不管是什么来头隐藏得有多深,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从无例外,且死状甚为凄惨。故而,黑白两道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招惹。
血玉簪,血玉盟盟主的信物,持有者便是连执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家亦要退让三分。
因萧莫豫同本届盟主有交情,且曾经对其有恩,故而在雍城之行前得其赠信物,并得高粱地相助。
换而言之,萧莫豫早已料到此行可能会遇到凶险,只是将‘护身符’,给了华采幽。
所以,那日在黑森林,高粱地才不得不在最后一刻掉转剑头。
所以,今日在陋巷,高粱地也只能选择先救‘血玉簪’的拥有者。
所以,薛凝才会说,三皇子的人不是不想对华采幽下手,只是没有办法那么做,想来,定是不愿树下‘血玉盟’这个强敌。
薛凝还说,华采幽与萧莫豫之间有个致命的问题,当时华采幽不懂,现在懂了,却迟了……
高粱地后来告诉华采幽,他与峦来受萧莫豫所托护送忆儿入京,一直住在魏留的‘定国公府’内。前段时日太子正式公布了忆儿的身份并顺利认子后,本欲返回‘血玉盟’,却被有心之人引着又来到了雍城。
“原来,是他托你们保护忆儿的……”
“因为那是你的干儿子。”
因为是她的干儿子,是她所在意的,所以他才会拜托这样两位武功高绝的人一直留在身边护其周全。
如果是以前,她恐怕会想,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太子所交予的任务吧……
明明那么简单,为什么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只有她……还当真是,眼盲心瞎。
冰碴子一样的高粱地最后丢下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就凭空消失了——
“老子
去点死那帮黑乌鸦,给他陪葬!”
时已正午,阳光刺目。
陪葬……
似乎,断无生机。
华采幽坐在萧莫豫之前坐过的地方,将‘血玉簪’取下,在自己的心口抵了半晌,最终还是闭了闭眼,站起身,重新挽起了发髻。
她要好好的活着,哪怕半世孤寂。
稍作准备,打马离开雍城,绝尘而去。
萧家会有人去接岁岁和月月,妥善照料。现在还不能去见他们,否则,她会再也舍不得离开。
半月后,至一江南小城,风景秀丽河水蜿蜒。
在一处幽静的小桥旁,华采幽遇到了倚栏吹箫的紫雨,曲调凄婉带着决然。
“你怎么会在这儿?其余人呢?”
“我给自己赎了身,大约一年前到这里开了家乐坊。至于其余人,当然还在老地方啊!”紫雨有些奇怪地看着激动过后复又绝望空洞的华采幽:“怎么只有花老板你一个人,萧公子呢?”
乍一听那个拼命不去想的人被提起,华采幽顿时心中大痛,神色一黯:“他……”
“莫非,真如柳音所料?”
“柳音?”
“他曾经托我给花老板带三样东西和一句话。”
竹哨——让华采幽开始怀疑萧莫豫对云舒母子有所图,也是其后一连串误会的引子,是魏留交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