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钟情(91)
演奏者肯定察觉到有人开了门,音乐家对气场与声场的改变捕捉得非常敏感。但显然他并不介意,仍旧弹得逍遥自在。
漫长的一曲结束,演奏者转过了头,目光平和的看着颜瞻。
“真不错……很令人钦佩。”颜瞻这才感到自己的唐突与冒失——又不认识,却这样打搅人家。
“琴房没位置了是吧?”对方笑了笑。
颜瞻吐了吐舌头,“是呀,我正要回去,呵呵。”
“弹吧。”男孩从琴凳上站了起来。
“哈?”
“我弹了一天了,不介意Share。”
“啊……哦……你为什么吃饭回来还能找到空琴房?”颜瞻真的抱持着此等疑问。
“很简单啊,劳烦别人帮我占位。我熟人可挺多的。”
好阴险。颜瞻想。
“请。”男孩做了个手势。
“这……”
“我常常见到你在琴房练琴,但我从没听过你的演奏。不妨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样的水准可以作为委培生。”
颜瞻有些不好推诿,对方的语气平和,但挑衅的味道却遮掩不住。
“那献丑了。”颜瞻坐了下来。
简单弹了几个音节,活动活动手指,颜瞻选择了《波兰舞曲》。身后始终有一股刺目的视线,但融入音符中的颜瞻并不在意。
“很是充盈着贵族气息。”
这是演奏完毕,对方给与颜瞻的评价。
“你很擅长肖邦的曲目。八月的演奏会上我就对你印象深刻。《幻想》被你演绎的淋漓尽致,你懂得肖邦。”
呷?颜瞻错愕——你,你不是……你不是没听过我演奏嘛!
被耍了。
“要不要试试四手联弹?我有谱子。”
面前出现一本曲谱,颜瞻抬头看向男孩。
“下一次的小考听闻是这个方向。”
弹奏是莫名其妙开始的,至少颜瞻是这么觉得。他们选择的曲目是比才的《儿童游戏》组曲。由十二个小乐曲组成,乐曲描述用心观察到的东西:秋千、陀螺、布娃娃、木马、羽毛球、喇叭、小鼓、肥皂泡、跳房子、等等地地道道的儿童游戏,最后才是盛大的舞会。
两个男人四手联弹就挺诡异了,还选择了这么渲染童趣的曲目,坦白来说,颜瞻觉得挺变态。可虽然变态,他竟也渐渐沉浸其中。
时间是不知不觉中流逝的,练习中,人的注意力特别集中,也就自然不会去在意时间。
从琴房楼出来,夜已深。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颜瞻这时候才想起他一直都没问过对方的名字。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熊鑫。”
“哦,哦哦,那叫你小熊吧~我叫颜瞻。”
“我知道。”
“……”
面前忽然伸过来一盒烟,吓了颜瞻一跳。
“我不抽烟。”颜瞻连连摆手。
不料对方像是很坚持,又伸了伸手。
“我……我不会。”
“哦?是么?”
对方这才缩回了手,颜瞻看着他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而后缓缓的说:“你身上有烟味,所以我以为你抽烟。”
颜瞻挑高了眉毛。
“我鼻子很灵。”
颜瞻抬起胳膊在身上一通嗅。烟味?没有的吧?难道是因为任伟抽烟,所以家里总是有烟味?附着到衣物上了吗?
“我就住学校旁边那个小区,很近。”
出了校门,颜瞻听到熊鑫轻声说。
“我不算近,要打车回去喽。”
“马路这一侧还是那一侧?”
“要过马路。”
“哦好。”
两人向斑马线走,颜瞻侧过脸问:“顺路吗?”
“不顺。”
“……”
最终,还是熊鑫陪颜瞻等候的出租车,颜瞻坐上去,朝他挥了挥手。车起步开出,他不禁回头向后又看了看他,熊鑫还站在原地,正目送他离开。
有点奇怪的人,颜瞻想,不过他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年轻有才的演奏家,专心致志。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颜瞻哼哼着《儿童游戏》往住宅楼走。刚走到楼门口,就看到了那辆横在面前停的不大是位置的车。
颜瞻本没在意,还是迈步向楼道走,直到那车亮起车内灯,车玻璃也落了下来。
颜瞻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彭勃。
◇◆◇◆◇◆
要说话吗?不要吧?他怎么在这里?
颜瞻脑子里充满问号的时候,彭勃开口了:“任伟呢?”他叼着烟,一脸不屑的看着颜瞻问。
“不在。”颜瞻当然也没好脸色给他——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还找任伟!不是你骂他的时候了?熊猫仔可是清楚的记得他骂任伟“烂货”,打那儿之后,任伟再没搭理过他!
“哪儿去了?”
颜瞻高姿态地画了个半弧,“地球的那一端~”
彭勃的眉头收紧了,“说人话!”
“老子欠你的啊!”颜瞻底气很足。
“什么叫地球那一端?”彭勃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当下他是要找任伟,不是跟这个无足轻重的兔崽子干架。
“去纽约啦~”颜瞻的小鼻子翘得高高的——地球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吧~
彭勃瞪大了眼睛,“纽约?去多久?”
“三五个月吧~”戏弄他实在解恨。
“他去纽约干嘛?”
“不告诉你~”颜瞻说着,甩开彭勃跑进了楼道。谁有空跟你白扯,蠢蛋!
彭勃没下车追颜瞻,他倒车,打轮,单手扶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过了手机。
任伟的号码仍旧无人接听。彭勃驶出小区给辉子拨了过去。
等待接通的空当,彭勃听着待机的嘟嘟声,脑子有些发涨。任伟去纽约了?三五个月?那傻逼孩子的话他能信吗?瞎扯呢吧!任伟好端端的去纽约干嘛?没跟他说起过啊!再说了,不是录Free Loop的专辑呢嘛,录完了?事实上,任伟最后一次跟他联系还是半个月前,他说录音,忙,没空见面。彭勃也表现的足够绅士了——发发短信,送送喉糖。别说上门了,电话都基本没打过。他想给任伟自己的空间,他知道任伟什么性格。要不是后来这人像是失踪状态摸不着影儿,彭勃也不会今晚过来找他。再忙,也不能忙到全无音信吧?
“大半夜的,你闲的吧你!”
电话刚一接通,彭勃就听见了辉子的咆哮,“打几遍啊你!我欠你三百万啊!”
“嘛呢?”
“你说我干嘛呢!裤子都没系上!”
“哎呦,那我得跟安娜道歉。”
“片儿汤话!怎么地?你们家着火了?找我救火?”
“你们录完了?”
“录音?完了啊,上礼拜就完了。干嘛,喝啊?咱俩是有日子没喝了。你丫巡演回来咱就没见过吧?”
“任伟呢?”
“纽约。”
“……”
“你找任伟?”辉子的声音一下从嬉笑调侃转为了严肃。
“他去三五个月?”
“哪儿啊,也就一个多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