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不类(2)
他这人一辈子鲜少有泾渭分明的事儿。唯独是个1这不容质疑。现在好了,连这事儿也不伦不类了。
所谓不伦不类,下面是他不伦不类的人生。
起先龙语写小说,文艺小说,不卖座,或者实事求是来说──非常不卖座。他的责任编辑是这麽对他说的:非要把这些卖出去,你自杀算了,制造个新闻兴许还能有个销路。後来龙语就不那麽严肃了,改写点儿轻小说,马马虎虎。真正热卖是靠著胡喷。为这个不少人见他就躲──生怕这位把他们的丑事顺手也都写进去。你想想看,还有什麽比透著真实的花边儿新闻更惹人眼球的呢?尤其这些花边新闻属於一批流行作家,执笔的正是天天跟他们混一起的龙语。
头先龙语也写过剧本,电影剧本。不是没人拍,是有人拍了,投资方扬言要撤出。他们说这样的东西既不通俗又不严肃,不卖座也获不上奖,拍了是稳赔不赚,傻逼才会拍。这傻逼就是大老千。
於是走投无路,大老千就给龙语发配出去了,转写电视剧。
後来大家都肯定,龙语同志的才能在电视剧上。
你看,他的事业就这麽不伦不类。
实际上这事儿,龙语记到他母亲头上,起名叫什麽不成,非叫──语。还不直接语文呢!对此他母亲是这麽说的:你要是个大闺女,就叫语文。
龙语想当个文艺青年,结果混的比谁都三俗。
不知道这个梦想究竟是这个年代的错误还是他自己本身的错误。总之,它是个错误。
且,他的人生是一个错误接著另一个错误。入错行这事儿说完了,再说爱错人。花花公子,龙语指天作证,都不是天生的!那是给逼的啊,跟逼良为娼基本上一个道理。
打龙语十几岁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起,他就想活得跟一般人一样,因为这取向已然很不一般了。於是他觉得,他应该按部就班,追寻爱的真谛。可谁能想到,他的爱情故事,比他写的文艺小说还不靠谱儿。
早先是跟另一个写东西的,人跟他散了。
接著搞上一个小演员,他跟人散了。
後来经人介绍认识一个乐手,他又跟人散了。
後来的後来,其实有很多无数的後来,但总之是,他跟他们散了。
龙语曾经无数次问过赵昕:我怎麽也算长的英俊潇洒,也还算得上半个才子,钱以前没有现在也不少,地位好了坏了算不上,也能算个中间,我怎麽就老谈不成靠谱儿的恋爱呢?
赵昕屡次听到便拨浪鼓状摇头曰:你这是根儿上的问题,你就该当个0。
你才是0!你们全家都是0!让人操屁眼儿的事儿归你不归我!
龙语就不爱说赵昕,他就没见过他这麽……0的。长的就白白净净像个小姑娘,说话也跟没经历过变声期似的。唯独工作挺爷们儿,是个机械师,想当初是个车队就想挖他。结果你猜怎麽著?这个没骨气的,伍岳受伤不再参赛了,他就哪个车队都不待了。开了个车行,来的净是违法份子,动辄就非法改装!
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咒的。这麽想著,龙语伸手摸了摸屁股,确实他没感觉被人开苞了。
不伦不类 02
2
袁振回到店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没从正门走,跟後院儿停好车就从後门直接上了三楼。
进门他就趴在了沙发里,没这麽累过。
小腿肚子肯定是抽筋儿了,至少刚踩刹车都不怎麽灵便。
23层楼啊,爬上去,再爬下来,尤其是在昨夜大战三百回合之後。这不是要了亲命嘛!
为什麽不代理你公司的产品?
弦儿货!
能他妈代理嘛!有你这麽遛老子的嘛!
袁振是越想越气。本来昨儿喝了酒又纵欲过度把这场商务洽谈是彻底抛诸了脑後,早上十点多接到电话,他本著理亏的心态急急赶去了对方下榻的酒店。请这位爷下来到餐厅边用餐边谈吧,他说袁先生你还是上来吧,餐厅正是人多吵闹的时候。可等袁振顺著安全通道爬了23层楼上去,这位来了一电话:还是用餐吧,总不好让您空著肚子听我说。
寡不寡啊你!寡死了!
等到他再从23层下来,打坐儿那儿就再没给对方好脸儿──好小子!很能折腾人。你让我不舒坦,我能让你舒坦?
估计看到这儿您想了,23层你爬什麽啊?电梯坏啦?
非也,非也。
袁振他不能坐电梯。
有一种病,叫──幽闭恐惧症。
甭说电梯他不敢坐,火车也不敢,但凡他能敢,当初也就不至於回不去家了。
袁振不是北京人,可跟北京这一待就是十年,十年里回过三次家,都是开车回去的。他是怎麽想怎麽觉得当初考北京的大学不靠谱儿,甭看是最高学府最吃香的行业,照样儿是──白搭。怎奈当初哥哥是一片热心,父母去的早,家里这唯一的弟弟哥哥太上心。
然而,上心又怎麽样?
背著大包小包行李,挤进塞满人的火车,袁振现在都想不明白怎麽当初就没跳车。
毕业了以後也崩溃,是家体面公司就跟好麽老高的写字楼里,爬上爬下半年多,袁振就明白了:他不是当温室花朵的料儿。
也想过回内蒙,可是想来想去,就这麽回去,没所作为,大哥肯定不舒坦。再说,给他再塞进火车罐头,他保不准这次绝逼得跳车。
结果这一待就是十年,因为去不成写字楼,就只能自己开买卖。干嘛啊?什麽都干过,赚过钱赔过钱,最後生意放在了保健品上。这保健品还不是你想的那样,前头还得加俩字儿“成人”。说起来让人脸红,受众群那可不小。利润更是可观,从最开始一家小店面,到後来形成连锁的规模,袁振终於稳赚不赔了。
可是有了钱,幽闭恐惧症也还是如影随形,方方面面都不方便。也不是没去看过医生,没去尝试接受过治疗,关键,一进高压氧舱,他就抑制不住的恐惧。
拉吹吧。
趴了好一会儿,袁振感觉不那麽疲乏了,於是起来,开门进三楼回廊,拿了浇水壶开始料理他的植物们。
租这小院儿有很多好处,除了占临街方便店铺运营,养个花花草草阿猫阿狗也特别随意。抬眼皮瞅瞅,七八只猫正躺屋檐上晒太阳,低头瞧瞧,两条京巴正追著跑来跑去。再者,小院儿不小,三层楼的旧体结构冬暖夏凉,住著也舒服。
舒服。
想到这舒服,袁振不免想到了昨天那个小MB。
很令人舒服。
推推挡挡那劲儿,身子那紧,估摸袁振要不是提前知道这是一卖的,还真得以为遇上个雏儿。
说来也巧,平素他是鲜少与朋友们去酒吧这类地方的,虽然不至於造成他呼吸困难,然而封闭的空间又黑乎乎总让人不舒坦。但昨天不一样啊,难得几个说得来的朋友凑那麽齐,吃过饭,有人提议继续喝著,袁振就也忍忍随大流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