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风筝(上)(12)
欧阳修是在一次实验音乐演出上认识罗翔的,当时他娴熟的技术、即兴的灵感,成熟的台风就吸引了他。这一次程奕的个人大型演出缺少乐手,修很有意思聘请罗翔。也许跟自身经历有关,修特别注意有才华的新晋乐手。
"还有事儿麽?没事儿我收线了,胃疼的厉害......"折佩已经缩成了一团,"我昨儿又喝大了......"
"喝喝喝,你图个什麽啊?"
"你就别婆妈了,我要死了......"
"死吧,早死早投胎。"修给起得不善。
"我收线了,如果有事儿你再打给我,没事儿我今天就不过去了。"折佩有气无力的说。
"行了吧,你好好歇著,都这操行了我还能给你排什麽事儿?你歇几天吧,身体是自己的。"
"得,妞儿,给大爷笑一个~~"折佩说完,嘴角挂上了微笑。毫无意外的,那边直接挂了电话。
虽说笑著,可是折佩能感觉到自己出了不少冷汗,空调的低温让他觉得愈发的不舒服。又忍了一会儿,折佩感觉自己实在抗不住了,只得咬牙打了程奕的手机。
还好,手机响了十数声之後,总算听到了那个声音。
"祖宗,您疯了?我这儿在上一节目,你还给我搞电话轰炸!"
"我难受的要死了......"
"啊?"
"胃疼的厉害,而且浑身出冷汗......可能还有点儿低烧。"
"你在家?"
"没,酒店。"
"纯属作呢吧?"
"嗯,离作死不远了......"
"大点儿声儿,我听不清楚。"
"没法儿再大了,疼死我了......"
"操的勒,哪家酒店?"
程奕问清楚之後就跟经纪人那儿得瑟,只可惜人家不为所动,随便你怎麽说,节目绝对不可能开天窗。无奈之下,程奕思前想後只想到一个人这时候绝对没事儿,那就是......高羽。只是,他真不是个合适人选。
高羽码字儿正头疼的时候,接到了程奕的电话,电话内容很简短很仓促,基本属於命令语气──折佩病了,你去帮我接他。高羽这叫一个崩溃,这是为什麽啊?只可惜对方不听他说一二三,交代完毕直接收线。
犹豫了一下,高羽还是换了衣服出门了。
毕竟,他病了......
也许,有些事儿你越怕发生越躲,它就越找你。
折佩的情况果然不妙,高羽到的时候,他缩成了一团,躺在床中间,脸色煞白煞白的,屋里的空调被关了,他浅色的衬衫几乎湿透。摸到他头发的瞬间,高羽的手感觉到了汗水的渗透。
"折佩,折佩?"他推著他,却不见那人有所反应。
"醒醒......"高羽拍著折佩的脸,那张脸苍白的厉害,一下就让他想到了将近十年前的那个男孩儿。他就是那麽苍白无力的走进了他的生活,带著病态的让人怜惜的意味。
"嗯......"折佩迷迷糊糊的睁眼,他不能确信他看到的是那张脸,只觉得自己出了幻觉。
"哪儿难受?"高羽见折佩睁开了眼睛,关切的问。
"高羽......?"
"有点儿发烧。"高羽摸了摸折佩的额头,"怎麽出了这麽多汗头还这麽烫?"
折佩不知道自己怎麽搞得,忽然就抓紧了高羽的手腕,"我难受的厉害......",他的指节泛白,抓高羽抓的很死。
"能起来麽?我送你去医院。"高羽说著,微微托起了折佩的脖颈。
"我不想去医院......受不了那个味道......"
"先起来吧,怎麽也得去看看。"
"......"
"听话。"高羽说著,把折佩扶了起来。
折佩执拗了半天未果,还是被高羽拎起来塞进车里送去了医院。情况还可以,医生说,是夏天多发的肠胃感冒,再加上酗酒过度,所以有些脱水,打了吊瓶,那张苍白的脸才算有了点儿血色。
因为折佩坚持不住院,高羽无奈之下只得送他回家。按著他说的地址,高羽把车开进了一条胡同,七扭八拐之後,车子在一条幽深的巷子前面停了下来。朱红色的大门立於仲夏落日的余晖中,高羽觉得晕眩。
"这儿?"
"嗯。"折佩窝在副驾驶上无力的点头。
"有点儿扯了吧......"
"钥匙给你,你车停外面吧,倒进车库费劲。"折佩说著,开了车门。
那是一座面积不小的院子,有回廊,幽深而僻静,完全隔去了本该有的喧嚣。回廊曲折蜿蜒,上面勾画了精致的古典图案,左边是绿化很好的灌木,右边是一个小池塘,锦鲤在塘水里游弋。院子里有两间正房,三间偏房,无论是镂空的图案还是房檐下的彩绘,每一处都处理的很细致。
古代的王府是不是大约就这个样子?
"哪一间?"
"正对你的这间,开门别疯,乱的厉害。"折佩捏著额头,缓解著头疼。
高羽开门果然疯了,但疯不是因为乱,而是......一种时间的错乱感。里面所有的东西,大到家具小到暗格里的装饰物,样样做工细致,而且似乎没有一个物事是属於这个年代的。
折佩进门穿过玄关、客厅就直扑卧室倒在了床上,刚才那些药物指定是起效了,人困倦的厉害。
高羽给折佩脱了鞋子,压了床榻上的薄被在他身上,看著那张安详的睡脸,百感交集──不到十年的时间,一个人的改变却是如此的清晰。
突兀麽?还是必然?
真的,高羽怎麽也想不到,以他最初认识折佩的那种性格,怎麽就能变成了今天这幅模样。可以承认,有些看不起人的因素夹杂在里面。那种弱势的性格,在工作上可以无往不利麽?还是说一切都是岁月的累积,很多东西都变了?
再联系程奕的时候,电话已经改成了他的助理接听,留下口讯只得收线。程奕不来,他还没办法离开。
果然是刚刚搬家不久的样子,很多箱子堆积在地上,有的拆封了,有的没有。看著床上安睡的那人,高羽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这床还真是夸张,本来房子就高,得有三米五左右,结果床的四角还是那种藤制的柱子,高不说,还挑起了纱幔,再看看被子、床单、枕头......无一不是绫罗绸缎华美四溢。
你还别说,这真就是他那喜好。
有些东西渗透到骨子里,就真的不容易改变了。
随意的走动几步,高羽低头看见了几个已经拆封的箱子,大概都是书的样子,随手翻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专业书籍,有中文的、有外文的。这是打算收拾还没下手?
想想自己也是无事可做,高羽决定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反正闲著也是闲著,省得胡思乱想了。
从卧室的另一道门出去,应该就是书房了,镂空雕刻的书柜倒是已经摆好,该是擦拭过,一尘不染的。高羽把几个箱子搬了过来,决定把这些书都码放整齐。
时间就在这种动手不动脑的活计中流逝著,是那箱书吸引了他的注意,满满一箱子推理小说,从欧美的到日本的应有尽有,现代派的古典派的,本格的硬汉的......全乎的离谱,高羽甚至有种整理自己书籍的感觉,并且,下面那摞印著自己名字的书更加促使他印证这种感觉。随意的翻看,高羽出现了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每次寄给程奕的书也顺手寄了一份给折佩?当然,这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