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世界(网络版)(67)
“那他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是谢晓辉?而且,他持有谢晓辉的身份证,以及相片、皮夹等……”
“皮夹?”男人的惊恐一闪而过。
“总之,警察先生,先让我们见见儿子好吗?”
“李太太。这本相册,怎么你们的合影不是李志婴儿时代就是他十八九岁的模样?中间的岁月,似乎没有所记录啊……”
“你这是什么问题!”男人显然恼火了。
“还有,根据我们调查,以前你们并不是住在A市,而是……”
“你到底让不让我们见儿子!”男人死死的碾灭了烟,愤然起身。
“老公!”女人也跟着起身了,用力的拉着男人的手腕。
“我想暂时不能。并且,我希望两位可以跟我去警局一趟,这件事上存在的疑点还有很多。”
“你什么意思!”男人甩开了女人的手。
“我的意思很明确,李志很有可能不是你们的儿子,而是多年前失踪的谢晓辉。”
令秦贻没有想到的,女人哭了出来,她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力道很重,“你,你听我说……”
男人企图喝住女人,却没有奏效。
“他确实不是我们的儿子,可我们一直待他像儿子一般……他……他……”
女人几乎泣不成声,断断续续中,秦贻听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夫妇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几次求医才得到了儿子李志。不料李志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急性败血症过世了,自此两夫妇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得不长期接受心理辅导。后来,通过一个熟人的引荐,他们认识了一个男人,男人与他们达成一个协议,将一个与他们儿子一般大的男孩儿作为他们的儿子李志交给了他们,但要求他们守口如瓶保证这个男孩儿始终作为他们的儿子李志存在。如果发生不必要的麻烦,将会危害“李志”乃至他们全家。当时两人被“李志”的到来冲昏了头脑,答应了男人这一条件。至于“谢晓辉”,他们也只在将“李志”带回家的时候,从医院交给他们的衣物内兜中发现那只皮夹才得知。自此,这只皮夹成了禁忌。为了不令李志再谈及,他们甚至编造了儿子伤害了朋友的谎言。也想过要扔掉,奈何女人于心不忍。
他们为了他,将家迁往了C市,以一家人的身份生活在一起,直到现在。
秦贻最后拿出了一张相片,请夫妇二人指正。
两夫妇一起确定,许长风即是当年那个将“李志”交给他们的男人。
离开那幢公寓,徒步走了三条街,秦贻上了丁易的车。
李默并不急着起步,而是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点火发动车。
秦贻脱了警服,帽子将他的头发压得有些走样。
丁易叼着烟看着窗外,听着身边男孩儿事无巨细的叙述。他并不想令秦贻卷入他的危险中,然而……能胜任这一工作的,他又想不到别人。再者,似乎这样,反而令这个男孩儿宽心了不少。他就是这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我是真的警察,许长风大概就永远别想出来了。”秦贻一边说,一边擦着脸上的伪装。假胡须黏得他毛孔生疼,更别提脸上其他“精心”的装扮了。
“喂,湿纸巾再给我一包。”秦贻推了推丁易。
“我觉得,他们是故意让秦贻发现破绽的。”李默低沉的开口。
“嗯,比如那本相册。”丁易说着,将湿纸巾递给秦贻。
“就是这种感觉。”秦贻点了点头,“不露痕迹的让我顺藤摸瓜,挑明李志是谢晓辉,表明当年将他交给他们的是许长风。”
“可咱们还是不知道他是谁。他是谁,还是他让咱们相信的他是谁。”
“反正不是谢晓辉。”秦贻说着,套上了毛茸茸的线衣。
“废话!”丁易斜了秦贻一眼。
“真的是谢志意的私生子么?”李默点了支烟。
“我觉得你们的思维都很模式化。”秦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稳,看向了丁易,“你跟晓辉不是他的儿子,并不代表李志就一定是。同理,许长风不是暗下毒手的人,并不代表李志就一定是暗下毒手的人。”
“嗯?”丁易摸了摸鼻子。
“答案并不一定非A即B吧?”
丁易耸了耸肩。
“你能想出来让我冒充警察,别人就不能想出来让人冒充‘谢晓辉’么?”
“让人?”丁易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让人。”
忽然的一个急刹车,令丁易和秦贻的身体前倾。
“你要死啊?”丁易不禁骂出了声。
然而李默并不言语。
丁易向前看,一副熟悉的身影正穿过斑马线。
Chapter 09 交叉点
汽车鸣笛声、旁人的说话声、店铺喇叭里高声播放的广告,任何一切的声响都被谢晓辉的听觉屏蔽了。
他一步一步踩在坚实的路面上,人一直在前进,思绪却还停留在已经逝去的时刻。
得到一些就肯定会失去另一些,然而值得与否,不同的境况有着不同的评判。
谢晓辉未曾料到自己会与蒲颖,这个谢志意很早之前的情妇谈上那么久,谈得那么深。也许是心事压在心底太多年无人倾诉,于是恰巧谈及的霎那,打开了她严丝合缝尘封了太多年的秘密盒子。又有何妨呢?时光荏苒,年华变迁,甚至往事的主角之一都已经与她阴阳两隔。
就在那间四壁都是镜子的练习室内,时光无声的倒流,谢晓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父亲”,他所从不知道的“父亲”。
蒲颖从小学习舞蹈,经济大萧条时期,由于手头拮据,就抛头露面去了夜总会跳舞。只单单是跳舞,只单单为自己赚取一些额外的生活补贴。她从不是轻浮的女人,也不曾想过由此结识什么样的男人。
与谢志意相识,看似偶然实则是一种必然。那时候还混迹于不良之途的男人,虽然所处一片黑暗中,却并非放浪不羁之人,从那时起他就有着与身份不相符的沉稳。
她跳舞,他看她跳舞。
日复一日。
是她主动与他攀谈的,那一晚他们谈笑风生。
蒲颖那一年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又最纯洁的时刻。谢志意大她不少岁,然而那时也不过还是个青年。
就像所有俗套的爱情故事,年轻的男女互相产生了爱慕。
然而,他们又是那样格格不入的身份。
没有女孩子希望自己的情人不清不白,时刻处于恶魔的阴影之下。
只是,蒲颖就是不能与谢志意划清界限,这里面有爱情的成分,也有着爱情之外利益的部分。
他资助她,他为她获得最好的演出机会,他使她登上每一个舞者都渴望的那个舞台。
已经没有谁再去想算清什么了,大概颇有些纠葛不清的意味。
他曾请求她嫁给他,她拒绝了。
她也曾怀上过他的孩子,却悄然打掉了。
他与她是势必会分手的,他们一早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