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肆野(47)
这人不是一般的愿意跟自己较劲,他特别喜欢用自己的话伤害自己。不是一两次的问题,次次都是。说完了越难受,他越要说。
我想试着跟他说也许我们可以采取肛交,这样他会舒服很多,可是在我这儿就给否了,他明确的跟我表示过,他不想像女人那样被对待。
我跟他说每一句话都要提前想清楚,因为会产生连锁反应。他神经不是一般的脆弱。
可,他的存在感很强。
他总说没人留意他,没人在乎他。但那只是他“想”。
他有很多让人料想不到的地方,他不是一个会顾忌别人感受的人,他自卑的同时却活得自我、张扬。
他喜欢趴在床上看书,看一些很冷门的书、很多我从未读过的书。他总说,不行,武晔,我受不了特惨的故事。可……他看的书委实比惨痛来得还厉害,那是一种压抑,相对于精神的。这也能充分显示出他的自虐倾向。
他接受一切极端的东西,甚至是具有毁灭性的。
他惧怕沉闷、惧怕恐惧却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就是这么离经叛道一人,我想我是喜欢上了。
因为在这些所谓的扭曲、神经质之下,他更内里的灵魂却是难以置信的单纯。
他对朋友的迁就,对母亲的温情,对理想的热情,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他偶尔脸红,偶尔轻笑,偶尔退缩,都惹得人本能的产生怜惜。
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可能……他跟苏禾是有那么点儿像。
有时候在梦里,我会分不清他跟苏禾。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比如神经敏感,比如只是对着我话多,比如他们俩从镜头里看世界的视角不胜相似,比如他们都才华横溢。不过不同的是,许唯有机会,而苏禾没有。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苏禾的情景。他背着一个诺大的摄影包推开了我们家的院门,那时候爸妈都不在,他问:这里是出租房间么?我那时候站在门内拿着我的弓漠然的打量他。他却笑了,说:你拉琴?
我永远都没法忘记那条十字巷口,没法忘记那辆车开过来的场景。
“你必须带我走,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跟着你。”
我曾经那么任性过,可仅仅那一次的任性……却毁了一切。
他出事的那年,正好跟我现在一样大。
我承认我接近许唯最开始就是因为他像苏禾,我总想弥补他,总想还给他我剥夺走的他的机会,可是那是一件终究不可能完成的事儿。死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不知道我想把亏欠他的堆积在许唯身上是不是一种病态,当然,现在我也不需要去考虑这个了,许唯认为这是病态的。
后来接触越多,我越能发现,他们是不同的两类人。我并没有因此拉开跟许唯的距离,反而,我跟了上去,因为许唯让我感兴趣。
可我想不到他是一个如此决绝的人,甚至,很冷情。
他可以走的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他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从追寻。他不给任何人机会伤害他,他认为这是最安全的。他不给我跟他一个缓冲,让我给他一个解释。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过了那种相信爱情的年纪,也过了那种为情感而癫狂的阶段。我不可能放下手里的所有去寻找一个人。我有我的生活,我的行走方向。我尽了全力,却无从寻找到他。那么……也就只能如此了。
他的突然出现也许就注定了他的瞬间消失,我从不觉得许唯是个成年人,至少心理上绝对不是,我们只差了两岁,可是因为彼此经历的千差万别,他在我眼里是个孩子。
对这个孩子,我耗上了太多的心思,现在我劝自己放手。
可能潜意识里我也在恐惧,恐惧那种身陷泥沼的感觉,越是扑腾越是挣扎,困境越难以解决。
许唯选择在开始之前结束,我应该赞同。
只有这件事儿,他比我理智。
也许他有着某种预感,我想他预见到了我们如果纠缠在一起,直至再也分不开,我们都会疯狂。
所以,停止。
路上有些堵车,我到排练室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和平时不同,他们没有先排,而是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安然还是那么神经质的不停的弹着烟灰,周童抱着他的本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KAN坐在他的身边,习惯性的敲桌子,小旭摆弄着裙摆,坐得很不安稳。
看见我进来,他们的动作倒是都整齐划一了,全盯着我。
“这是怎么了?”我觉得此时此地气氛怪异的离谱儿。
没人给我回答。
“有人要离队?”我考虑事情习惯先往最坏的方面想,这样无论结果如何,总还是能承受。
“你丫最好看看这个。”安然于沉默中先开了口,她从周童手里拿过了本子,放置到了桌上。
“看什么?”我看着屏幕上的播放器想不明白。
小旭推了一张凳子给我,按了PLAY。
那是一个电影预告片,和往常看到的那类预告片没什么不一样,离奇的是,片子里的人我全部都认识,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片子里的人除了小古现在都坐在这里。一部记录片的预告。利落的剪辑画面,冲击性的镜头,配上我们的那首《under your skin》。英文字幕不断的滚过,最后定格在~almost famous ~coming soon。It’s only for my best friends。By M.K
根本不需要去想,我知道这是谁鼓捣出来的。
还能是谁呢?
“马赛记录片影展的参选作品。”安然吐出一口烟,眼睛盯着舞台上的麦克风,“两星期后开始。”
“这是谁在哪儿找见的?”
“一热心听众贴咱主页上的。”周童点了烟。
我们录制了小样儿,演出的时候有发售,弄了个简单的沟通主页,在小样儿的封底留了地址。
“秃子……拐角处的机会。”小旭握着安然的手,认真的看着我。
某种波动在内心深处浮躁了起来。
“试试看吧,不就是请假扣钱么。”
我没接安然的话。
“我们不嘲笑你丫的。”
“嗯,该嘲笑的早嘲笑完了。”KAN冷不丁来了一句。
“呜呼!!!赶紧把你丢那猴子领回来~~~”安然猛的跳上了舞台,“排练!”
我看着她,打开了琴箱子。
“成名在即!猴子这片子的名字真他妈的NB!!!”
麦克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排练室里,分外响亮。
相对于这傻妞儿的乐观,我从这字里行间读出的意思却跟她截然相反。以我对许唯的了解,这不是他想要再开始的意思,而是一种纪念,表达某种完结。
怎么办呢?
(二)搁浅
十月底,马赛还是夏意浓浓,丝毫没有天气转凉的迹象。正中午的时候,烈日如同七八月间。这就是马赛,一个不同于欧洲其他城市的地方。靠着地中海边,永远享受着温暖的阳光,只有夜晚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