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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湖水绿如蓝(32)

果然,他的这个要求立刻激起了李夕持强烈的抵触。

“臣弟愿代燕染受罚!”他顽固地提出要求,“李夕持请皇兄发落!”

皇帝一手紧抱著沈赢秋,一面冷笑道:“好个有情有意!就是不知,那个被你弄得国破家亡的澹台燕染,会不会感激你这个後知後觉的人!”

这句话恰似利刃,楔出一片哑口无言的沈寂。

李夕持回头去看身後的燕染,像是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确实的回答。

而燕染苍白的嘴唇颤动著,却说出了与他想要,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澹台燕染所作所为,一力担当,与他人无扰!”

说著,他一手推开了李夕持的手臂,抬起头。

推开保护,一心送死的人,并不都是傻子。这是目前他所能够对李夕持做出的,唯一的报复。

“把他拿下!”

御林军立刻动作,将燕染与李夕持隔开。在林立的棍棒外,是惊讶、愤懑,又带著一点伤心的李夕持;而燕染则默默地背过身去,将眼睛闭上了。

“好个敢作敢当。”t皇帝冷笑道,“那朕就当著大家的面,让你求仁得仁!”

说著,扬一扬手便要御林军就地处罚。

“陛下!”於一片僵持的死寂之中,忽然传来了女子的哀求声,“陛下请您住手啊!”

皇帝低头,看见胡妃跪在阶下,花容失色,两颊上满是泪水。

第57章

“臣妾请求您,请您放过燕染……”

“这里不关你的事!”皇帝不容她继续求情。“立刻给朕回宫去!”

“可是陛下!”胡妃哽咽道,“燕染他并没有做错什麽,您为何不能看在王爷和……和臣妾的份上饶他一命,更何况……更何况他与沈公子也有些交情,请您……”

“不用再说!”皇帝狠劲一掌,竟将御座扶手震裂一角,怒道,“你若再不离开,小心朕将你与他一同治罪!”

他说出这话,原本只是为了恐吓胡姬,让她知难而退;可是沈赢秋的出现早已让胡姬暗生绝望,如今又听见了这麽冷酷无情的威胁,她隐约明白自己的一腔的柔情,终究是得不到任何回报,心中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了。

头顶上,皇帝依旧在御座上说著什麽,可她却一点都听不明白。仿佛面对的不再是那个曾经倾心爱恋过的男人,而只是一个敌国的君王,一个反复无常,暴虐的匪徒。

“不……我不走!”她低低地咳了几声,忽然抬起头来。

“我们虽然不是大焱朝的子民,却也知道爱恨,臣妾一心爱慕陛下,甚至蒙受著被人唾弃、不齿的恶名也要来到宫中侍奉您,如果说爱也是错的话,我愿意先燕染而赴黄泉!”

说著,她竟趁身边的侍卫不备,夺过他腰间的长剑,同时退後一步,架在了自己的颈项上。

“你这是干什麽!”皇帝又惊又怒,“是想威胁朕麽!”

胡妃泣道:“ 臣妾只求陛下能够退让一步,放过我们所有人……”

皇帝似乎是犹豫了。

他攥紧了的拳手慢慢松开,但眼神依旧是冷酷的,甚至比刚才更加凶恶。

李夕持站在远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寒意。他是认得兄长的这种神色的──这并不是真正的犹豫,而是面对某个突然出现的障碍作出的短暂停顿。

胡妃的举动,确实令他产生了短暂的迟疑。

可是,这迟疑却不代表著良心发现的退让,而是再一次恶毒的酝酿,终要将心中那最後一点良知都泯灭了,彻底沦为自私与贪欲的魔鬼。

“陛下,陛下!”

胡妃依旧在犀下切切的呼唤著,似乎还存有那麽一星的希望,能够唤回些什麽。

然而就在那一声声凄切的呼喊声中,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只说出了三个字。

“……你不敢!”

时间仿佛就在那一刻凝固了。

燕染睁大了眼睛,他看见胡姬身上闪光的装饰在暗夜中颤抖。他听见她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仿佛就快要咯出血来;而当这痛苦的喘息声达到一个巅峰之後,一切忽然归於沈寂了。

丹犀下的女人紧紧握著手中的剑,昂起她美丽的头。

“燕染……这一剑,是为我自己!”

死寂而阴冷的空气中,只剩下这最後的一句诀别!

第58章

死寂而阴冷的空气中,只剩下这最後的一句诀别!

霎时,血光飞溅,无情的帝王一时愕然!

“你!”

他看见那个一直以来,总是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辗转承欢的女子,如今颈项上淌著血,跌倒在地上,长长的黑发披纷著,如同一张网,却只网住了半生的虚幻。

“快!快传太医!”

九五之尊这才惊慌起来。然而当太医匆忙赶到的时候,女子的身体已经渐冷了。

“陛下,胡妃她已经……”t苍老的大夫摇头。

“不可能!”皇帝却固执地吼道,“她一定还活著!朕不准她死,她怎麽可能……”

说著,他竟然亲自走下台阶,俯身来摸胡姬的脸。

冷的。

他如遭雷击一般抽手,同时向後踉跄一步,似乎遭受了什麽打击,一下子默然,无语。

而燕染此时,已是泣不成声。

李夕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忽然瞥见园子外面一星流火。他立刻微微转了身子,比出一个手势。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亮光来了又去,没有惊动任何人。而当李夕持转头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躺在御座上的沈赢秋皱了皱眉,悠悠地醒转过来。

而他醒过来之後的第一眼,感觉到了便是腿上中了箭镝的伤痛,以及犀下蜿蜒、暗色的血液。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然後探手到脚踝处,突然发力将那枝箭拔出,然後咬著牙向前一扑。

此刻立在犀下的皇帝,正背对著沈赢秋。事发突然,附近的侍卫更没料到一个受伤的人竟能有如此狠绝的做法;於是,那枝沾著沈赢秋鲜血的箭镝,便扎进了当今天子的後背。

剧痛之下,皇帝这才回过头来。

而回过头的那一眼,便是看见御林军的森白的刀刃狠狠地落下,砸在沈赢秋孱弱的身上。

大焱律例,敢於伤害帝王者,不论亲疏,就地正法。

“啊──────”

於是那个从来只会露出冷酷、高傲面容的帝王,发狂一般的叫了起来。他全不顾自己背上的伤口,推开那依旧沾著血的、御林军的刀刃,将沈赢秋抱在怀里,用手捂住那依旧在往外冒血的伤口,几乎是哀求道:“赢秋,赢秋你不要死,赢秋,赢秋你撑著点……”

虽然依旧残存有一点游丝般的薄气,但是沈赢秋却就是不愿睁开眼睛去看他。

“太医!”皇帝几乎是绝望的喊道,“你要救他,他还有救!快!快!!”

老太医人老,心却是清明如水的,知道胡妃已回天乏术,而这一次若是救不了沈赢秋,自己的老命不保,於是立刻取出银针,无论如何先扎了沈赢秋的要穴,又为他止住血,拖住这一口气再细细诊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