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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布衣(25)

作者:罪化 阅读记录

即便如此,那嘴唇与眼瞳依旧是极美的,有著优雅的线条与色泽;更透露出此人的异常年轻。

发觉沈妙玄不自然的视线,余容笑道:“我从前在大贤受过黥刑,真容羞与示人。还请道长见谅。”

“不妨事。”沈妙玄饮一口清茶,赞道:“章国风物,果然与燕国不同。道友的茶艺更是不俗。”

余容却笑而摇头道:“我只是跟随高人研习了一些奇术,却无求仙向道之心。世人称我‘道长’便是讹传了,又如何敢妄呼‘道友’二字?我在章国任参军,道长不妨以官职相称。”

“余参军……”沈妙玄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今日一会,所为何事,参军想必了然。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前这座五绝之阵,沈某势在必得。只看参军是否能行个方便,也好省去一番周折。

余容笑道:“我为道长行这个方便,谁又与我方便?莫非你那燕国的主君,还能替我这个章国的参军负责?”

“这又有何不可?”

沈妙玄压低了声音道:“燕国宁王一向求贤若渴。你不如撤了这五绝阵,与我回去投诚。以你之才能,又何止一个参军……便是丞相祭酒,也笃定做得。”

这一番话发自肺腑,却引得余容笑出声来道:

“道长美意,在下心领。然而临阵倒戈之事,请恕在下无能为力。我若在此时投诚,便是背了不忠不信的恶名,试问贵国又如何敢於重用一个不忠不信之人?”

“言之有理。”沈妙玄在心中赞叹余容的品行,却仍不放弃地劝说道:“余参军供职章国不过数月,君臣间的维系并未稳固,此时离去尚不足为外人诟病。我见你是个人才,又何必要撑到兵败城摧、才来回心转意?”

余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亦不过是求个忠义,请道长不要再为难。”

话已至此,沈妙玄也不便再多说甚麽。唯有打了一个稽首道:“余参军的品性沈某佩服。也罢,那便待明日,我们五绝阵上再会。”

说完他便催动轮椅,要转身返回营地。

然而此时余容却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道:“今日一会,道长要说的都已说了;却不知可有这个时间听听在下的说法?”

沈妙玄被他拉得怔了一怔,不由停了动作。余容趁机俯身上去,轻声道:“道长可曾听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若是道长明日破了五绝,这个典故便要成真了。”

沈妙玄怪道:“这是什麽意思?”

余容但笑不语,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展开。

这是浑水关一带的地形图,精确地描绘出了浑水河、悬雾崖以及周边一脉的地形起伏。其中水北以墨迹标了一个“燕”字,又在水南的山脚下标了“章”字;同时悬雾崖上还挂著个朱笔写的“孟”字,居高临下,如一羽鹰隼瞪视著平地上的燕、章两地。

“这孟字……”沈妙玄顿时明白过来,“指的是孟车国?”

孟车,与章国同是与大燕接壤的南部小国。形状恰似楔子插入章、燕之间,最东端的疆土就在悬雾崖後不远。

余容将地图放在案上,又新撮了一杯茶推到沈妙玄面前。

“你若破阵,这杯悬雾茶里,每根茶叶都将意味著一名兵士的生命。道长果真能够心安理得?”

第35章

沈妙玄身在道门,对於行军打仗之事并不在行,然而如此明示之下,又怎麽还会不明白:这五绝阵一时破不得。

若破阵,燕章两国交战,则孟车渔翁得利;若章先对付孟车,那势必会被大燕乘虚而入;此三者两明一暗,成了一环死扣。无论哪一方似乎都动弹不得。

余容又叹道:“你那长威将军素行鲁莽,这次也只一心想拿下浑水关。若不是道长这次来得及时,我也不知这後果会是如何。”

沈妙玄怔了一怔,突然反问道:

“若我没有来到浑水关,局势岂不是对你们更为有利?无人能破五绝阵,这样你就能安心等到援军,大获全胜。”

“道长所言极是。”余容的嘴角依旧勾著捉摸不定的笑容,“但有些时候,大获全胜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话说得有趣。”沈妙玄不禁好奇道,“不知余参军的下文是否同样精彩。”

余容笑道:“那就要道长亲耳来见证了。”

说罢,两人依旧坐在一处,撮了新茶,将这决定浑水关两国利益的谋划娓娓道来。

浑水关一会,从午时直至申正。日暮时分,余容方才与沈妙玄辞别,独自经五绝阵回至关内。

议事堂上,章国诸将已久候多时。此刻见了余容,为首的定远将军便急问道:“情况如何?”

余容负手立在堂前,平静道:“後日卯初,沈妙玄来闯阵,将军请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其他一切,只消比照计划进行。”

“如此便是最好!”

定远将军心中仿若落下巨岩一块,又犹自不放心地提醒道:“余先生应该听说了罢,我们的援军被莽林暴民阻在了半途。这计策可容不得半步差池。”

“此事下官心知。”余容依旧点头,“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只有孤注一掷,赌这一场。”

说话间,几个外出打探的小将也已归营。余容便请定远将军把人叫入内堂,仔仔细细分配了接下来的权责,此处略去不讲。

两日後,悬雾崖。孟车大营。

前日深夜,斥候便呈回情报,说燕国有异人不日将破五绝之阵。昨日山下已有两国各自遣将布兵,俨然一场誓决生死的气势。

孟车总帅尤德诺当下大喜,命令旌下兵士做好准备,端等明日燕章两败俱伤之时出兵,趁乱拿下浑水关。

军令乍出,帐下并非无人反对,随军的一位谋士便隐讳地提点道:“隔岸观火之计实属巧妙,却也要提防著不能引火烧山。将军可曾考虑过退路?”

尤德诺却呔道:“说得什麽丧气话!昨日在关内的暗桩不是说了麽?章国援兵被阻,想必燕国也知道了,这才火速破阵攻城。莫非你还以为大燕会放过这大好的时机?”

那个谋士本就没有什麽地位,此刻又被喝斥一番,自然也不敢再说什麽,只能连夜偷偷儿收拾了行囊,一走了之。

时至平明,晨光熹微。

一如之前约定,过了卯初,便见沈妙玄徐徐前来,身後仅跟著个推著轮椅的童子。

余容立在浑水关女墙上,对著他遥遥比了个“请”的动作。

沈妙玄微微一笑,也不知施了什麽法术,竟让身後童子变作一朵硕大如盖的莲花,倒覆在头顶上空;而後方才从容地催动轮椅入阵。

一时间,燕章双方尽皆屏气凝息。无数目光盯住了沈妙玄的身影,看他逐渐消失於木桩林立之中。

此时此刻悬雾崖上,孟车诸将同样关注著平地上的动静。他们驻得远,因此看得并不真切;然而沈妙玄头顶莲花却散发出光华,大约指引著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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