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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袍布衣(45)

作者:罪化 阅读记录

叶荫深明知他在身旁,却也不去搭理,依旧接着去寻思将来的部署。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再抬头的时候,青瞳终于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并且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出现。

大约是傍晚时分,玄息照例来报宁王府内的消息,说替身的情形没况愈下。因此他已命人开始替换每日药物,拖延时间。

但即便如此,至多一旬之后油尽灯枯之后,那时便是两方决战之时。

叶荫深点头让玄息退下,亲手掌了灯烛坐在昏黑的书房里。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传来了不再陌生的脚步。

“余先生……”青瞳道,“宁王殿下有消息了。”

透过青瞳的天眼,远在百刖的叶青鸿了解了花于锦所透露的秘密。

“宁王说,对方意在一举粉碎燕国兵力,令我们腹背受敌。我们不仅要见招拆招,还应该先发制人。所以他决定,除去他所侵率的黑锦军之外,所有燕国军队依旧留在国内,一切听从牡丹玉牌所有者的调遣。”

叶荫深讶异道:“宁王只留下黑锦军,如果能与目连国的军队抗衡?”

“宁王说,还有百刖的人手。”青瞳笑道,“殿下午后又去见了百刖魁王。对方已经答应了帮助我国。他还让你尽快让花台辅一脉的军士也作出响应,到时候便需要靠这两股百刖的势力攘除来犯的目连军队。”

听他这么一说,叶荫深反倒更不放心。

就算黑锦队是燕国最精锐的军队,但寡不敌众。难道叶青鸿就不担心自己反而会变成百刖的俘虏?

他正疑惑,青瞳继续说道:“在暗中布置军力的同时,宁王还希望先生能找出那些密谋策反之人,实施先发制人,至少需要将核心的几人掌握住。所谓擒贼先擒王,到那时就算敌众我寡,只要对方失了王将,就如同一盘散沙,再分而击破势在必得。”

所言不虚,叶荫深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心中却随即升起了一团更大的阴 。

花于锦说过,密谋策反的主事人是当今太后。

兄长姜聿死于叶青鸿的算计下,姜太后也因此认定自己不能落在叶青鸿手上,以至于连江山都顾不得。于理来说,她既有了通敌卖国之心,便是罪无可恕。但她毕竟是叶荫深的生母啊,怎么下得了这个手亲自除去。

叶荫深沉默不语。

就算自己有心要留她一命,然而在叶青鸿面前,却又有什么求情的立场?

一个游历各国的谋士,究竟能有什么理由去保下燕国太后的性命。

第57章 比翼双飞

想到这里,叶荫深心中不觉一阵烦躁,便想要起身往外走。青瞳连忙把拐杖递到他手上,同时还不放心地扶著叶荫深迈出门槛。

“先生想要到哪里去。”

叶荫深脑中浑浑噩噩,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回答:“我想要出去散散心。”

青瞳想了一想,忽然提议道:“属下知道有个地方风景明秀,在东城门外两三里,不如便领先生去看一看?”

“一二里?”叶荫深苦笑:“我这脚,难道还能走这麽远的路?”

青瞳却道:“此事包在属下身上。”

说著,他便向後退了一步,单膝跪地默念术法,顿时从两胁生出一对硕大的黑翼, 轻轻扇动便带出满庭回旋的大风。

青瞳抬头,向著叶荫深伸出双手:“先生可愿随我而去?”

叶荫深讶异道:“你是要带我飞?可这里是同元……”

“同元又有何不可?”青瞳笑道。“此时已近日落,这里距离城郊不过几步之遥,断不会有人看见。先生素来行事严禁周密,今日何不放松片刻,率性而为,也算是纾解胸抑的一种方法了。

被他这样一说,叶荫深心念也不由得为之一动,便点头道:“如此,便有劳了。”

青瞳点头道:“请恕属下僭越。”

说著,便起身上前打横将叶荫深抱起来,而後展翼振翅,倏地腾上半空。

双脚忽然失去了著力之处,看著庭院逐渐远去,纵是叶荫深也不由得有了惊慌。便下意识地单手环住了青瞳的脖颈。

夕照时分,一切果然如青瞳所言,沈沈暮色之中满是急於归家的旅人,并没有人抬头往天空张望。他们很快就乘著气流飞出同元都城,向东行一二里地,眼前便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披著连绵树林的小山,已经染著深浅不一的红色。从天上看下去,小叶的新绿、浓绿,与老叶的鹅黄、火红交织在一起,伴著远天里火烧云的玫红与金紫,结成一团五彩的丝囊。仿佛那小山之中正孕育著什麽五光十色的蝴蝶,随时可能破茧而出。

“如何?”青瞳在叶荫深耳边轻轻询问,“如此光景,先生可喜欢?”

叶荫深一时竟看得痴了,半晌之後才微微点头道:“良辰美景,见所未见。”

乘著东风,青瞳将叶荫深轻轻放在山上的一处高崖之上,自己也收回了双翼,扶著叶荫深坐在岩石上。

高崖面向正西,不远处便是暮色下的同元城。虽然看不清路上的行人,但是嫋嫋炊烟却反映出金色余晖,宛若连接著天地之间的条条丝带,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叶荫深将被风吹散的长发拢向脑後,目光缓缓移向同元城的北部。

不出所料……在那里,静静矗立著与他暌违了三年的大燕皇城。

被紫红色暮霭层层包围下的皇城,大小宫殿反射出落日的金色辉光。

中央最大的是紫宸殿,远处微微透出亮光的是敬事房,再往後、往後,就是自己曾经的寝宫,如今似乎一星灯火也无。

而後宫西边,最大而恢宏的便是太後的寝宫了。

叶荫深遥望著那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再无瓜葛的深宫大院,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惆怅。

母後……难道我当真要把你当做一个陌生人?

越是如此寻思,心中越是抑郁惆怅。叶荫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边的那人就立刻靠近过来。

“先生为何依旧在叹息?”

叶荫深怕他误会,连忙摇头道:“没什麽,只是觉得风有点大。”

听他这样回答,青瞳也不去深究,立刻脱下自己宽大的外袍,将叶荫深兜头裹住了。

“……谢谢。”

盛情难却,叶荫深也不便推拒。青瞳的外袍依旧带著身体的余温,烘得他脸上一阵郁热,并隐约蔓延进了心中,他便带著几分恍惚地主动开口道:“你可曾经有过被逼做过什麽不情愿的事?”

“不情愿的事?”青瞳咀嚼著这个问题,同样在叶荫深身旁坐下,认真道:“人之在世,恐怕也没人能够事事顺心。谁都应该做过一些不情愿的事。”

叶荫深点头表示认同,又叹息了一声,忽然道:“但如果这件事一定会伤害到你心中重要之人,而你却不得不做,那又该如何?”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瞳心中猛打了一个突,回过头来看著他。

而说出了这句话的叶荫深也开始懊悔──自己怎麽如此随意地就说出了心中所想,只希望青瞳不要因此起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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