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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出书版(83)+番外

作者:罪化 阅读记录

「不去,不帮。」

琴台后的红瞳男子挥挥衣袖,拒绝了又一个历经千辛万苦,攀着百丈冰崖上来的人。

「为什么?」那人几近绝望地喊叫,「明明不是说过,能登上此山之人,献上宝物就能交换一个愿望!?」

「那你要做什么?」 归尘主人微微一笑。

那人似是被他蛊惑,急忙道:「我要获得这世上至高的权利,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事成之后与你分享天下!」

注满了野心的言语在空旷中回响,却只换来了一声无情的嘲笑。

「我是答应过愿作交换,但那只是从前。」

风中,归尘主人的银发上下翻飞。

「吾想要的东西,如今已在掌握。尘世里还有什么值得眷恋?大若台已封一年有余,天荒坪上的那些人没告诉你,那是他们的不是,送客。」

言毕,他一挥衣袖,两个机关童子便不由分说地将那人请出了大若台。

归尘依旧坐在台上抚琴,直到远处绝望的吼声渐渐淡了,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消弭了去,喃喃自语道:「十年之后,再来想想今日的绝望,是否当真痛彻心肺?」

大若台上,雪在微微的下。落在冻而不凝的冰湖上,连成一片鱼鳞般的闪光。

朔风吹乱了湖心孤岛中巨大雪枭的羽毛,也送来了梅花一缕一缕的暗香。

琴音乍息,盲眼的男子站起身,一旁立刻就有机关童子过来搀扶。归尘主人也懒得用天眼,便一手搭在它的肩上,往大若台后的尸罐林去了。

越往尸罐林的方向走,梅花的芳香就愈见浓烈。很快地,前面就出现了一片如荼的梅林。怒放的红梅团在枝头,掩映着一只只棕褐的瓦罐,也掩映着林间一位青年的纤瘦背影。

「小季。」

归尘主人离了机关童子的扶持,低声唤出那人的名字。

听见召唤,季子桑蓦然转过身来。昔日艳丽得不可方物的眉眼依旧不变,却因为失神而仿佛镀上了一层釉色。

他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狐裘,梅瓣翻落点缀其上,恰如宝石镶嵌。

归尘也不让他过来,而是亲自过去站在他身边,伸手撩起一屡长发放在鼻前嗅闻。

「有梅香呢。」

季子桑默然不语,只安静地任由他上下其手。

归尘将他身上的梅花瓣摘下一片,含入口中,还不忘对身边人低语:「见了你回来,这里的梅树终也变回了红色。怎么样,你可喜欢?」

季子桑自然是无法回应的,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悄悄地转回到了身边的梅花树上。

自从这尸罐林里的第一朵红梅开放之后,季子桑已经守在这里,看了两天两夜的梅花。

「你还记得吧……」

归尘主人在他耳边低语:「当你我都还很小的时候,就是住在这样一片红梅林里面。那时候你还肯叫我师兄,还愿意吃我拿在手里的东西。可是现在……」

他顿了一顿,伸手拢了拢小季鬓边的发丝。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当初我只从你体内拿走了两魂六魄,为的就是让外面那些人以为你已死了,而不再上山来找你的麻烦。都一年多过去了,我看他们也该消停,你想不想我把魂魄都还给你?」

季子桑依旧在看着他的梅花,但身上的梅花瓣却已经被抖落了大半。

归尘主人握了他的手道:「你和我都老了啊,不如就这样守在一起罢。明日我就断了山下上来的通路,只有我们守着这山、这水、这片梅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让那些童子为我们守墓……你若应允了,便来亲我一下。」

季子桑被归尘主人用手扳着下颚,强迫将头扭过来看着他,雪捏一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仔细看,眼眸却已有些活润。

毫无预兆地,他微微启开了双唇。归尘主人立刻俯身吮吻了上去。

朔风吹起的漫天红雨之中,只见两抹纠缠了数十年的身影依旧在继续。

在喘息与模糊水泽声的尽头,归尘主人揪着小季被风吹乱的长发拉开了一个距离,同时嘴唇上挂下一串血珠。

看见红色,季子桑木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唇上的血。

归尘主人此时也笑了。

「果然,果然……养你就要随时做好被咬的准备。」

他幽幽地自言自语,同时一松手,看着季子桑再次悄然地隐没进了殷红的梅海之中。

「找吧,我把你的两魂六魄藏在了某一个瓦罐子里。等你把它们找出来,到时候我们再重新较量。」

[完]

番外 家园

第三座山名叫殷山。

当摩诃和尚--不,当摩诃背着那硕大竹篓出现在殷山腹地的黄泉谷中的时候,正值隆冬,滴水成冰。

一场披纷的大雪刚刚过去,枞树林间的小路上积着齐膝深的积雪。男人一声不吭地一脚脚踩过,而眼睛始终紧紧注视着前方远处一团不大的黑点。

「快到了……我们快到了。」

他仿佛在喃喃自语,却停下来轻轻掂了掂背上的竹篓。

篓里用稻草和细布小心翼翼地裹着一个水缸。

每走一步,缸内的水都会与缸壁发生轻微的碰撞,发出咣当的声响。摩诃听见这个声音,心里便也觉得踏实了。

还能流动的水,意味着没有结冰,也意味着游在水里的那尾金色鲤鱼不会有危险。

为了保持缸内一定的水温,每隔半个时辰,摩诃都会找个避风的所在,煮上温水与水缸里的水进行调和。

第一次他这样做的时候,那尾金色的鲤鱼似乎有些害怕,只远远地躲在落水口的远处。摩诃笑了一笑,调完水温后又往水里丢了一株萁草,那鱼儿才慢慢游过来啄食。半个时辰后第二次再调时,鲤鱼已经显得自然许多,会在那温水落下之处微微扇动着尾鳍,好让那份温暖迅速散布到缸内的各处。

摩诃嘴角露出了微笑,宠溺地看着鲤鱼在水中游弋。如此平静而略带着一丝缺憾的生活仿佛一盏苦茶,也许只有不怕苦地饮下了,才会有希望品尝到余味中的甘甜。

不自觉的,男人悄悄地伸手进入水里,轻轻、轻轻地摩挲着鲤鱼的脊背。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举动,鲤鱼并没有反抗或者逃避。却反而微微地侧了身子,惬意地半漂在水中。

心中的怜爱顿时无以复加,摩诃小心地抚过光鲜艳丽的金红色鳞身,避开侧线和悠悠晃动的胸鳍,鬼使神差地摩挲到了鲤鱼雪白的肚子上。

缸内的水顿时皱起一道惊澜。

方才还温顺随和的鲤鱼,突然用尾鳍猛力拍起大片水花,溅了措手不及的摩诃一头一脸。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讷然道:「对不起……是我失神了。」

那鲤鱼把半桶水都颠打了出来,这才略微平静了一些。依旧缩回到水缸口的阴影下不动弹。

摩诃知道它的气已消了,便依旧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重新生火、煮起一锅温水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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