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怀袖,谁可与煮酒(161)+番外
姬任好眉一扬,掐住他后颈对准屏风:“我撞到你像。”
瑄分尘立即没有什么意见了,照照镜子,不愧是姬任好画的伤痕,就是比较像哈,真的很像。
所幸瑄分尘还很青葱,若换二十年后,当惨不忍睹。
两人都是少年,呆在殿中难免无趣,出门骑马。姬任好坐在马背上,一面同瑄分尘说话,一面放疆徐行,玉铃叮铃。马鞭挂在侧边,溅起河水清绮。
瑄分尘瞅他,忽然笑道:“你们待我好坏。”
姬任好乘的马名曰龙子,肉鬃麟腮,蹄如金石。瑄分尘的马只是普通的青花骢,双马并行,宛若人之高矮,立刻就显出区别来。瑄分尘道:“堂堂怀天阁,居然怠慢远客。”
姬任好不理他,瑄分尘笑道:“我要骑你的马。”话音一落,人翻身落到他身后,手里带着青花骢的缰绳。
姬任好心中一跳,面上发热,身子僵僵地不动。觉得瑄分尘略靠上来,贴着他的背。瑄分尘道:“刚才想跑马来着,又一想反正稳输,不如压迫你,喂,小龙子?驾!”
一边侍从上前自以为解围,道:“瑄道长可是不满意?替道长换一匹马可好?”
姬任好心中厌烦,虽然没瞪这侍从,却也不看他:“我要坐软轿。”
瑄分尘翻身坐回自己马上,笑道:“才出来坐什么软轿,我们就是闹一闹,不劳这位大哥。”
姬任好转过头看江水,瑄分尘也不再说跑马。前行一段路,是最繁盛的官道,不时有人车来往。看姬任好的人也渐渐地变多。瑄分尘忽然转头,眼睛瞪很大:“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人看起来颇老实,吓得把马车帘刷放下。
姬任好睇他,瑄分尘故作不见。忽然又瞪向路边:“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是一名骑在马上,腰佩长剑的年轻人,他顿时大怒,拨转马头拦住瑄分尘:“你对我说什么?再说一遍?”
瑄分尘望天:“我对你说了什么?嗯?是什么?”
年轻人瞠目:“你……敢做不敢当。”
瑄分尘道:“这位兄弟,凡事必定有个原因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对你说那句话呢,你得说个道理啊是不是~”
年轻人看着姬任好,姬任好也看着他。
“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的时候,瑄分尘早绕到前面去了。
姬任好替那人留着面子,肚子里已经笑到翻滚了。
马蹄踢踏,瑄分尘笑嘻嘻地拉过姬任好的手,目光一扫,道:“看……”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两人背后有人言。
前面那一群镖师目光直勾勾钉住,听了这话一齐转头,又忍不住回头看。
两人一回头,姬流光坐在一匹金红绣缎鞍的狮子骢上,颜如春山。
瑄分尘低声笑道,做人就要这样,像你父座笑得这么甜多好……
姬流光看了他一眼,瑄分尘当即不敢出声了。
丽水清彻,人面桃花。叮当错杂,玉荡鞍马。姬流光姬任好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袖阳台,拢巫山,鸾左凤右,何止占尽万千风流。
只有姬任好时,瑄分尘深受嫉妒。有了姬流光,瑄分尘不为人所知。
可瑄分尘这人……拉着姬任好的手,继而被姬任好拉着手,也得儿驾的蛮傥荡就是了。
时至夜晚,瑄分尘自然与姬任好同宿。便有人来见姬流光。
琴棋书画,棋掌部这个人,姬流光本来是不想带他出来。须知此人只适合公事,不适合私事,抱着临幸内档一条条念这种事,还是少发生点为妙。
棋掌部说话,开宗明义,夹叙夹议,承上启下,结尾点题。内容无非是瑄分尘与姬任好同睡一房于礼不合,虽然他们未必睡在一张床上,但还是于礼不合,起居女官居然视若不见,更加于礼不合……
姬流光心想,废话,真TMD的全都是废话……
姬流光大怒,你原来干什么去了,米快熟了才告诉别人不用煮,隋侯珠都扒到人裤兜里去了,才觉得于礼不合。
姬流光拍桌,你们一个个出的这些芋头主意,简直全都是饭桶,至少也是个芋桶。
棋部主在下面挨骂,琴舞二部主在下面陪骂,谁也不明白姬尊主生气个什么。
时日不久,姬任好上奏姬流光,曰小宴成。
观风行殿四面落地,广开八方。
华素金彩,袖带垂髻,万众朝拜。
姬流光大悦,吩落座。
二护法,六部主,八人只跟来了四位,三人一齐落座,唯棋部主屹立不动,拱袖道:“请阁主上座。”
姬流光想,果然又来了……
姬流光理应坐上行殿龙座,可如果上座,未免孤高无趣。他素来是有些妄为的,棋部主就像个横竖四方的木框,时不时往他身上框一下。所谓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框不正就不停的框。文死谏,武死战,谈掌部又文又武,对于别人和对于自己,都有一种微妙的悲惨。
舞部主用肘推他一下:“又不是岁朝,又不是正宴,一起喝个酒而已。没看到位置都乱了吗,快过来,我跟你说个话。”
棋部主皱眉,被他拖出去了。
诸人暗笑,遂敬酒,道:“恭喜阁主。”
某个人走了后,原本还有点样子的行殿内哗啦混成一团。有他可饮一斗,没他可饮一石。男女杂坐,行酒稽留,握手无罚,目眙不禁。殿内银烛高烧,气氛迷朦。殿外水袖云裳,歌舞杂戏,丝竹声遍四野。
屏风后叮叮两声,有琴流泻。
纷乱中有人回头,然后回头的人变多了。
那是一扇大纱屏,雪白的底,绣着秾艳的梅花。影绰中有人抱琴在坐,数枝梅花点点遮住朱颜。
琴声始淡而后风韵。艳歌的风情,原本在于言外之意。
众人大惊,都不大敢细看,装作没看到又太露形迹,只好一举杯,继续笑着喝酒,一边喝一边从袖子缝里瞟。
姬流光望屏风,望见一个白衣人舞剑而出。
白衣少年身材挺拔,动有风姿。一回首,面上蒙了白纱,额头上绘着血红的梅花。琴声转高,少年随之起舞,剑风有声。
众人立即转头将目光放去。姬流光支着下颔看了一会,表情诡异,敲敲桌子道:“小琴。”
琴部主道:“嗯,阁主。”
姬流光道:“我迫切的希望玄天道主出现。”
琴部主掩笑道:“阁主,虽然气不着道主,可以调戏他徒弟啊。这个便宜,道主一辈子也占不到呢。”
姬流光低笑,小琴,我真中意你。
琴部主盈盈一笑,谢阁主中意。
姬流光开口:“来一曲贵妃醉酒。”
屏风后音转低沉,叮叮咚咚又拔起。有人唱道:“雪花落兮梅花开……”
白衣少年愣然一瞬,随着曲子踩了几个步子,用力瞪屏风,他哪知道什么贵妃醉酒啊。
姬任好当做没看到,瑄分尘瞬间变成殿中孤立一人。不能上硬着头皮也要上。少年的身子,日日习武的,要软也能很软。瑄分尘尽自己之所软,想那贵妃之态貌,偶尔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