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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梅花醉几场(6)+番外

他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谈吐间自有凛然之气。

深深地看了他几眼,颜离熙点头道:“如果是这样,我就要将您请回皇都,陛下会亲自与您见面。”

“这……”

老实说,贺若延没有北上的打算。当今大焱天子慕容刑以冷酷乖戾而闻名,若非必要,几个邻国都不想引起他的注意。而这时候,一旁的梅皓突然插话。

“我倒是有个不同的主意。贺若不用北上皇都;而‘他’也可以彻底不用看见我这个眼中钉,事情由我来解决。”

“你的意思是……”颜离熙声音一抖,“你要去敖方?”

“你要跟我走?”贺若延也怔住了。

面对著四道直盯盯的视线,梅皓也戏谑地回瞪著他们。

“做什麽?难道说敖方是什麽洪水瘴疠之地?一个不让去,一个不欢迎,还是怕我闹出什麽乱子来?”

“不,我只是没料到你会这麽说。”贺若延首先表态,“神子愿意跟我走,求之不得。”

“都说了我不是什麽神子,你可别指望我会什麽神通法力。”

梅皓笑著叹了口气,又转向颜离熙。

“敖方距离大焱尚有五千里海路,就算一路顺风也要花费近一个月。此去比之南徙,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那家夥一定会满意。”

颜离熙因为他的话而露出了悲切的神情。

“可是这一去路上凶险莫测。传说那些想要东寻仙山的道士,十次渡海中仅有一次能成功。你又何必以身试险?”

的确,石决岛以东便是辽远弗届的海洋。蔚蓝的水面下不仅有龙宫,也有各种吃人的精怪。因此大焱国的海民,只在近海靠陆的区域内捕鱼,偶有敢於远洋的商队,都多少都有些海盗彪悍的血统。梅皓虽然贵为千金之躯,但到了海上,也就只有一个身体、一条命而已。

对於这一切,梅皓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然而他还是坚持。

第9章

“解之,你是了解我的人。又怎会不知道我的脾性?将我困在此地蜗居,还不如直接丢进大海里痛快。”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梅皓语气坚决。他平时虽然笑脸迎人,然而性格之执拗却也是仅见。

被他的坚定所感染,贺若延也大声保证道:“我们敖方,其他虽然比不上大焱,但造船与航海之术却足以自豪。敖方的男子,无论身份贵贱,都必须习得操控船只与海上生存的技巧。只要神……梅王爷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与他不离不弃!”

他语气认真恳切,但言语之间却带著一种微妙的暧昧。颜离熙体谅他并不熟悉大焱官话,一面也暗自欣慰有人愿意接近梅皓,左右一寻思,便也妥协道: “……也罢。但你也不能空著手出行。且让我修书回禀朝廷,让陛下予你一些出海的准备。”

“此事不急,”梅皓笑道,一手已经亲热地夹起一块糖汁鲍鱼放进他碗里,“我们好久没见,你且在府里住个几日,也要叙叙旧情。”

这一顿洗尘宴之後,贺若延一连五日都再没见到梅皓。每次他去梅皓住处堵人,得到的回应都是“王爷陪特使大人外出散心了。”

虽然潜意识里觉察到颜离熙与梅皓的交情匪浅,但这并不能让贺若延甘心於被疏离。

第六天傍晚,他坚持坐在梅皓的院子里等候,等到月上白墙才盼来了那抹清俊的身影。

“这麽晚了还不去休息?”梅皓打量著一脸凝重的贺若延,戏谑道,“怎麽了,天要塌下来了?”

“我想见你。”男人的回答简洁有力,“五天了,我担心你会出什麽事。”

“那还真是多谢。”

梅皓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新月。

“外面凉,有露。进我屋里慢慢聊。”

两人走进屋内,梅皓让贺若延坐在外间的玫瑰椅上,亲自为他沏了一盏茶。

“你的伤势如何?”

将茶盏递给贺若延,梅皓将沾了夜露的外袍脱去搭在绣有梅花的落地座屏上。

贺若延端起茶喝了一口,发觉里面也有梅花的气息。

“你很喜欢梅花?”

“嗯,老习惯了。我以前的食邑在寒州,那里一到冬天就梅花盛开,让人怀念。”

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景象,但不知为什麽贺若延却感觉胸口闷闷的。

“那个颜离熙,什麽时候走?”

“怎麽?为什麽这麽问。”

“我不喜欢他。”贺若延开门见山,“不要问我什麽理由,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是大焱的官吏……”

“那我还不是曾经是大焱的王爷。”

梅皓披了件干净的外袍出来,也坐到桌子边上。也许因为闷热,他将头发束起,露出小片白皙的後颈。贺若延怔怔地盯著看了看,忽然别扭别开了目光。

“你……和他不一样。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喜欢。”

第10章

梅皓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慢悠悠调侃道:“是因为不使用母语,所以说出怎麽样羞耻的话都无所谓?”

“我知道我在说什麽,神子。”贺若延漆黑的眸子在灯下熠熠闪光,仿佛最上等的黑曜石。

他的声音没来由地忽然一低,搞得梅皓跟著愣了一愣,紧接著笑出声来:“你是一个直爽的人,但是,过头了一点。”

“这是我的优点。”贺若延直言不讳。

“优点?恐怕是缺点才对。”

梅皓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饮了一口,然後倒了些在桌子上,问:“这是什麽?”

贺若延道:“茶水。”

梅皓摇头:“这是民。”

又推了整盏茶到贺若延面前,问:“这是什麽?”

贺若延想了一想,说:“是国。”

梅皓笑道:“你倒也不算很笨,但还是差了一点。”又指著他的鼻子道:“这是你。”

他的话让贺若延低头思索起来。

“治理国家的人,便如同这一只杯盏。民众有一盏茶之数,你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若有湖泊之数,你便是城池的主宰;若有江海之数,你便是一国之君。然而杯盏与杯盏之间尚有差异,就像这样。”

说到这里,他一个松手,竟将好端端一个景泰蓝掐丝茶盏摔得粉碎。

“瓷碗有诸多美处,然而脆弱易裂,始终无法保护所承之物。然而换成铜瓶、铁瓶这些经过千锤百炼、刚柔并济的材料,後果则可能大不相同。”

“有什麽不同?”贺若延皱眉道,“只要是个有开口的东西,掉在地上都盛不住水。”

“我只是打个比方,蠢材!”忍不住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以示惩戒,梅皓却没有真的生气。

“过钢易折,这是我们大焱的俗语。你若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听我这一听他这麽说,贺若延愣了一愣,随即低头沈思起来。

见他尚不算冥顽不灵,梅皓又柔声道:“记住,十分要说的话,留九分在心里,只说一分出来。遇事不要只懂得硬碰硬,多想想委曲求全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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