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海忍不住大声道。
突然,戴安妮的脸色变了,朝外面努努嘴。
林夕海回过头,顿时哑口无言。
车外,就站着他口中说的「畸形的丑马铃薯」。
「有什么事?」
林夕海打开车门,虽然明知自己刚才口出恶言,十有八九被他听到了,但心里却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的手机忘在桌上了,我追来还给你。」
彭亦寒有些气喘,毕竟他腿脚不方便,疾步赶来,难免会吃力。
「谢谢。」
林夕海接过手机,心里此时才升起一丝愧疚。
「那个……」
见他就要关上车门,彭亦寒开口道:「非常高兴认识你,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么出色的话,也许今晚我就不会来了。很抱歉我的存在,让你度过了一个不愉快的夜晚,再见。」
说罢,他微微欠了欠身,就转身离开。
「……」
林夕海说不出话来。
被完全看穿了。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脸上也没有流露半丝不快的情绪,他的眼神仍一如既往,憨厚而温和。
男人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宽阔,腰挺得很直,但不管再怎样直,都掩饰不了他右腿略显颠簸的不平衡感。
但即使这样,他也努力一步步走着,想把它走得自然流畅,成一直线。
没来由的,林夕海的心脏掠过一阵锐痛。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是他此生最初的、也是最终的疼痛。
那时,他还只是在想,SHIT,这真是一个糟糕至极的「相亲」之夜啊!
第二章
那一晚的「相亲」让林夕海大受打击。
像他这样条件优异的男人,难道真的找不到适合的对象,就只能和恐龙或马铃薯将就了?
一想,就不寒而栗。
林夕海沮丧了一阵子,然而,在收到三封公司女职员的情书、上餐厅时被熟女搭讪、在酒吧又被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邀约的经历后,他的自信又渐渐恢复了先前的水准。
甚至在看到那个「猪头男」后,他不但没有像平时那样鼻孔朝天斜眼看人,反而和对方虚与蛇委、谈笑风生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自己姓甚名谁,林夕海才洋洋得意地拍拍屁股回家。
看吧,像他这样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怎么会没男人拜倒在她的西装裤下呢?
既帅又猛的真命天子肯定会来的,Sooner or later,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耐心的等待而已。
于是生活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工作时队真努力,闲暇时,就经常和戴安妮等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毕竟都是很长时间的朋友了,虽因「相亲」的事和蔚如萍有点小芥蒂,但大家都是成年人,过去了,说开了,也就没什么。
唯一令人不爽的是,林夕海会时不时见到彭亦寒。
因为戴安妮和蔚如萍是好友,而蔚如萍和彭亦寒也是好友,切不掉的「裙带关系」,每次聚会,蔚如萍都会带着他四处走,所以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林夕海仍会在聚会中磋到那位乏善可陈的马铃薯恐龙族,无法避免。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碍于朋友的面子,勉强点头,假笑几声,就擦肩而过了。
他和他无话可说。
两人出身背景迥异,根本不是同一轨道、同一频率、同个世界的人,更遑论有什么交集。
好在彭亦寒这个人颇拎得清,知道林夕海这只骄傲的天鹅对自己完全没兴趣,便从不作癞蛤蟆之想,既不亲近,也绝不主动找他攀谈,聚会中,总是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含笑看着大家高谈阔论。
在这个人人争先表现自己的年代,他的存在,更像客厅一件年代久远的家具,有着不合时宜的敦厚、安静和无声。
相对而言,也就没有当初那么碍眼了。
比起那些在酒吧中对他穷追猛打的恐龙族们,他充其量只能算一颗巨型却无害的马铃薯吧。
看看已过下班时分,林夕海拿起公文包,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匆匆往办公室外走去。
电梯到达底层后,顺着下班的人流涌出大厦,他一跟就看到路肩停着的一辆银色小车。
「等很久了?」
林夕海打开车门,坐进去。
「没有,刚到一会儿。」
戴安妮摘下墨镜,露出化着淡妆的秀丽脸庞,笑道:「要不你提醒我今天是如萍的生日,我都差点忘了。」
「是啊,你要多谢我救你一命,免得到时被如萍追杀。」
林夕海从包中掏出其中一份礼物,「给,这是我替你买的。」
「我就知道小海你对我最好了!」
戴安妮扳过他的脸,「喷」地印上一记响吻。
「喂,这是在公司外面。」
林夕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车外三三两两,经过不少下班的公司员工,均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有什么,反正你们全公司早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密女友了,有人给你当挡箭牌,还不好吗?」
戴安妮眨了眨眼,发动车子。
虽然林夕海并不以自己的性向为耻,但不管怎样,有人「掩护」总比在额上挂块「我是同性恋」的牌子要好得多。
虽然现在祟尚个性自由,「断背山」热播,人间处处有「奸情」,但不管怎样,他不想因某些人对同性恋的狭隘看法而惹麻烦上身。虽然他在外面相当任性,但在公司里,其实行事十分低调。
「对了,小海,上次你说要把你的公寓租一间给别人?」
戴安妮突然问道。
「是啊,我一人住一百五十坪的房子,实在太浪费了,所以想租掉一间,广告都已经打出去了。」
戴安妮瞥了他一眼,奸笑道:「依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房,而是在那些上门来找房子的型男身上……」
「是又怎样?」
果然不愧是他的死党,连他抬一下眼皮,就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与其守株待兔,不如广而撒网。」
林夕海同样报以奸笑。
「那些上钩的鱼儿怎么样?」
「别提了。」
林夕海吐出一口浊气。
他满怀希望,等着帅哥型男自投罗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广告打出去后,虽然征询电话不少,但真正上门来察看的,只有三个。
一位是年约四十岁的大叔,林夕海一看他的脸,就说「你搞错了,我不租房子」,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第二位总算是个年轻的男人,但他满脸的青春痘,就像被流星雨袭击过的地面一样凄惨无比,林夕海忍住抽搐的眼角,很客气地请他走路。
第三位虽然没有满脸青春痘,却戴着一千度的厚如酒瓶的近视眼镜,土到掉渣,比马铃薯兄更土上百倍,他二话不说,也请人家走路了。
经过接二连三的打击,他脆弱的心灵有些承受不了,暂时先歇一歇,调整一下。
这世道,找个人模狗样的男人,比找颗不洒农药的大白菜还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