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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扎特的爱与哀愁(19)

父亲去办一些手续,亦轲静静地坐在母亲的面前。把头枕在妈妈的膝上。

他说,妈,我们要不要原谅他?你告诉我。

母亲不说话,嘻嘻笑着玩着亦轲的耳垂,厚厚软软的圆圆的耳垂。

跟爸爸一模一样的耳垂。

36

父亲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亦轲翻转了整整一夜。

快天亮时才朦胧睡去。

却觉得自己翻来复去地在看那一封信。

信上是深浓而绝望的字迹。

用生命向你谢罪。

恍惚间仿佛看见俞明渝从高处缓慢地坠落。

却在即将落地时,那一张脸变成了父亲的模样。

亦轲在梦中无声地大叫,啊,不!父亲,你虽有错,但罪不至此,罪—不—至—此!

亦轲浑身冷汗地醒来。

冷汗出了,心头却明净起来。亦轲一个翻身坐起来。

苏惊涛也坐起来,不等亦轲开口,他就说,“明白,司机马上整装待命!”

赶到飞机场的时候,正好来得及。

亦轲慢慢地走过去,走进男人张开的怀里。

亦轲小声地说,一路平安,爸爸。

不原谅他人的错误与罪过,如何能摆脱自己的伤痛与哀愁?

苏惊涛的心里一松,笑了。同时觉得太阳穴处突突地跳着痛起来。

从亦轲受伤一直绷紧到现在的神经,总算是可以歇一下了,整个人一放松,在晚上回来时居然发起烧来。

朦胧之中,看到亦轲忙着拿药倒水,不断拧了冷毛巾给他敷额头。想叫他不要担心,可是倒底还是撑不住地睡着了。

倒底是人强马壮的苏警官,第二天一早就觉得全身松快了,只有胸口处闷闷得象压着什么。

睁开眼就看见胸前一颗黑脑袋,刚一动弹,就惊醒了人。

亦轲迷迷蒙蒙的眼睛看过来,伸过手在苏惊涛的脸上从额头到下巴到耳朵抚了一遍,突然笑了。

纯净动人的笑容象朝阳似的一层层地在他脸上展开。

他用光洁的额头蹭蹭苏惊涛满是胡茬的下巴,继续睡。

又是春节了。

这一次苏惊涛是带着亦轲去二姐家的。

二姐一看见亦轲就喜欢上了。那么清秀的一个男孩子,知书达理的。

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拉亦轲坐在身边,倒把苏惊涛掠在了一边,苏惊涛喜得只会傻笑了。

二姐背过身去对二姐说,这个孩子真是,长得好,学问好,工作好,家教好,除了不是女孩子真是没得挑,别说,这两人站在一处,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

夫妻两人叹一声又笑一声。

二姐的女儿今年上小学六年级,红润白胖的一个小丫头,见到亦轲立刻变成了橡皮糖,粘到前粘到后,一声一声脆生生地叫洛哥哥,洛哥哥。

苏惊涛说,错了错了,你把辈份叫乱了。一定要她叫叔叔。

一大一小纠缠不休,电后还是苏惊涛掏出三张红票子才摆平称呼的问题。

苏惊涛看她抱着亦轲的胳膊说长道短的样子,对二姐说,你看你看,你们家丫头到多大年纪就会泡帅哥了,我也算是帅哥一名吧,你好歹也理我一理,钱到了手了就把我撇在一边了。

小姑娘翻翻眼睛说,现在是女权社会,流行中性美,你那种muscle型的已经过时了。

说得苏惊涛目瞪口呆。

这一天,正是亦轲二十三岁的生日。

吃完晚饭,苏惊涛又摆出了大蛋糕。

二姐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硬塞在亦轲手中,说这钱可是有讲究的,不收下是不行的。

亦轲从小家庭不幸,也并没有人告诉他这些风俗,只望了苏惊涛,三分羞涩三分怯,是从未有过的可爱模样。

等到两人关在厨房里洗碗碟的时候,苏惊涛才告诉他,这个钱在N城的风俗里叫“改口钱”,新媳妇进门第一次改口叫妈时,婆婆必须要给的。

亦轲的脸腾地红了,慢慢地睫毛上湿湿地染上了一点点的水汽。

苏惊涛看着他,V领毛衣里面穿着白色衬衫,露出纤长的脖子,隐约可见红晕一路延伸到细巧的锁骨。

从身后抱住他说,轲轲,我有东西送给你。

亦轲说喂喂喂,快放开,叫姐姐他们看见。是什么东西?

苏惊涛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兰色丝绒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戒指,朴素的白金,别无修饰,色泽却清亮如水,一个大些,一个略小,都是男式的。

亦轲笑,说,喂,这个东西戴在手上可太招摇了。

苏惊涛说,“不是叫你戴在手上的。”

变戏法似地掏出两根红线,一个戒指上拴一根,把略小的那个戒指套在亦轲的脖子里,从衣领里送进去,自己戴上另一个。

“这要是搁旧社会,你可就从此跟我姓了。”

亦轲哼一声,背过脸去却摸着毛衣下小小的突起咬着唇笑。

那以后,每到周末,二姐会叫两人回家吃饭。临走还带了生的熟的一堆吃的,又给亦轲打了新毛衣。

亦轲会在饭后辅导小姑娘做功课,无论多难的奥数题到了他的手里都迎刃而解,把小姑娘佩服得不行,常常冷不丁地送上湿碌碌的香吻,惹得苏惊涛怪叫一气,两个人献吻与阻挠的戏码演个没完没了。

又一个周末,二姐的电话过来了。

却是带着哭腔。

“我家丫头在大哥那边说走了嘴,说小舅的叔叔如何如何,家里好象知道了,这次又是大哥出面把亦轲找出去了!”

37

苏惊涛觉得自己浑身的劲儿都给抽干了,他不敢开车,不敢打电话给亦轲,坐了公交车回家。

进了小区,一下在路牙子上坐了下来。

想起许多许多的事。

想起初遇亦轲的晚上,那个男孩儿象一滴水珠,从此露进他的心田。

不过两年的功夫,却发生了那么多的波波折折,好象一个疲累的赶路人,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哪里才是路的尽头?哪里是可以歇息的家园?

苏惊涛从来没有如此的无助。手抖得对不准钥匙孔。

一进门便发现亦轲已经回来了,门口放着他的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他叫了一声亦轲。

没有回应。

走进客厅,赫然发现亦轲的小皮箱放在沙发旁。

苏惊涛大叫一声不!亦轲!

冲进卧室。

里面没人。

又冲出来,却见亦轲抱着一大堆衣物从阳台上走进来。

“干什么?叫的这么凄惨,会吓坏邻居的。”

苏惊涛上前连人带物下死劲搂到怀里。久久不撒手。

亦轲喘着气说,“你干什么?一回来就抒情。快被你勒死了。拥抱时窒息而亡我们会上零距离的“(注:零距离是我们这里一档很有名气的新闻节目,很多家长里短的八卦消息)

苏惊涛呜咽不已地说,轲轲,轲轲,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亦轲说那怎么行?都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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