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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出书版)(30)+番外

作者:筱悬/轩辕悬 阅读记录

「我又不是神仙,我、我……」

「小叶子,我们离开这里,你说过的,我们找个地方,买块地,你教书我……」他似乎想到什么没说下去。

男人没再替他拭泪,静静听着,心里有淡淡的酸涩,却又有些开心。

这家伙再离不开自己。很好。

他去捏他鼻子,却捏了一手的鼻涕,轻叹了声:「别哭了!」

他也想到以前,他下了学,和小笔溜到学堂后面的小山上晒太阳。

小笔玩心重,陪他躺了一会儿,就不定心,东瞅西望,要么去抓个蜻蜓,要么去踩条蚯蚓,一刻不停歇。

但他却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小笔,少年的时候什么都可以没有,就不能没有小笔。

因此,父亲断言这是痴迷孽障。

其实他也不明白,只是跟小笔在一块,很舒服,他躺在草地上,望着明晃晃的日头,说:「小笔,以后我们找个地方,买块地,我教书,你种地。」

小笔一下子坐到他肚皮上,嘟着嘴,腮边一颗痣更显几分媚意:「买块地,你教书,我做地主,每年收租养活你。」

呵呵,男人想到这儿还是笑,这家伙,从来就是好吃懒做。

他稍侧过身,右臂举不起来,只能慢慢凑到小笔腮畔,弹了一下他的脸颊:「好了,你做地主,养活我这个教书匠。别哭了。」

小笔其实就是想到当年说过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向来就是时承运软一分,他就硬三分,时承运真硬起来,他便又比谁都乖巧。这时带着鼻音,逞强:「我就做地主,三百两银子可以买很多地,要不是那个臭大官……」说话间还敲男人的胳膊。

时承运倒抽一口冷气,疼得呲牙咧嘴,差点闭过气去,小笔总算觉得不对,鼻端又闻到血腥味,忙揉揉眼睛,爬起来点燃壁上烛火。

灯火燃起,他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男人的深色官袍上蕴了湿湿的好几块,怪不得手碰着会粘,竟是出血了吗?

「小叶子?」他立时去扒他衣袍。

男人制止:「别动!」要这小祖宗给自己脱衣服,好伤口都得裂了。

小笔最忌惮这严厉口吻,乖乖收手,由男人自己将衣袍脱了,只在最后稍稍帮忙,衣物褪去,露出右肩和右臂上包扎好的白布帛,此刻也已是朵朵血迹。

小笔看得心一抽抽的:「你真是,你急什么,受伤还要做……我由着你做的么!」说着话,一骨碌翻起来要去找药,被男人拉住。

「不碍事,乖,安生些。」

小笔看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苍白,实是倦得很,再不多说,躺下来,轻轻拉了被褥盖好彼此,然后抱住他好的那只胳膊,心下却有些疑虑,小叶子怎么会受伤,可以出来啊……

时承运虽然累极,这刻却没什么睡意,小笔躺在身侧,乖乖的,他尤其安心。

静谧中,多时不曾想起的事情全都涌上来,他左手紧紧握住小笔的右手,轻道:「阿娘过生日那天,我去你家候你。」后面的便没再说下去。

小笔却明白,他记得清楚。

家里好热闹,全都是人,哥哥、嫂嫂都去忙活,正好没人管他,他约了邻街的阿牛斗蟋蟀,却不想小叶子偷偷溜出来。

那晚,小叶子好美,眼睛比星星还亮,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其实小叶子那时候就色色的。

他们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心里怦怦跳,根本没听清小叶子说什么,便被他压在炕上……

很痛很痛……哪怕小叶子很小心,还是好痛。

那是第一次。

之前跟小叶子要好,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特别开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小叶子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只要他能做到。他很早就明白这点──

世上不会再有人这么对他,就算是爹娘在世也不会。

而他能回报的却很少,他没有小叶子好看,没什么学问,家世也不好,但是小叶子喜欢他,当他宝贝啊,小叶子说两个人永远要在一起,那么就永远在一起。

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

只是他就晓得永远呆在一起,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做。第一次真的很痛,不过慢慢就又很爽,小叶子也很爽,看他平时对什么都不太在乎,但是对这件事情却很看重,总巴巴地偷跑过来。像戏里演的那样,偷情,呵呵。

想到这儿,小笔用力抱住男人的腰,狠狠在他乳珠上咬了一口。

男人摸摸他的头,笑了,那笑容真是美极,只这世上除了他的小笔,再难有人有此眼福。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着迷于小笔。

第一次看到他,自己八岁,他才五岁,瘦小得很,却也顽劣得紧,谁都管不住。因为在家是老么,有些娇惯,虽然是给他做伴读,却根本没什么礼数。

可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好。

他念书是没什么天分的,更没兴趣,每日里书包也不用他背,只是跟着他跑到学堂,自己读书,他便溜到外边疯玩,弄得满头大汗精疲力竭才回来。怕回去被责骂,拿了他的汗巾擦脸,功课也是自己给他做。

他喜欢一切市井少年喜欢的玩意儿,斗蟋蟀、蹴鞠,但是,再贪玩,他也会陪在自己身侧。

他不被爹娘所容,遣到岭南,相当于逐出了时家,虽然每年都有大量银钱供养,但外间人对他轻慢是免不了的。

可小笔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是不懂,刁蛮骂人起来伶俐得很,可他从不对自己提及这些,总会适时给他快乐。

他们在一起十年多,直到他十八岁冠礼后,京中时家突然催他回京。他一口拒绝。

可是老管家时成,垂垂老矣的乳娘(阿娘)都劝他,家中情况也日益严峻,当他得知真相时,便明白他是逃不过的,只得奔赴京城。

他轻叹声,抚着小笔的背,喃喃地问了句:「怎么到了北地呢?」问出后,又怕小笔发病,有些紧张。

小笔已经有些困,窝在男人怀里,闷闷地说:「不记得了……醒来就在了。」他回忆过很多次,吃过好多次苦头,这会儿都懒得再想。

「到北地之前呢,还记得什么?」见他没什么大的反应,男人接着问。

「还记得你啊,一起做的事情都记得,还有哥哥嫂嫂,都记得。」小笔撑起胳膊,瞇眼笑道。

「那……我姓什么?你姓什么?」男人轻握住他胳膊,一咬牙问道。

小笔一怔,小叶子,小叶子姓什么,似乎脱口而出,自己跟小叶子一样的姓啊,什么姓,他眼神由疑惑到惶然,心似乎被紧紧揪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要闯入脑中。

可是,拒绝,他不记得。他不记得!

小笔摇头,声音带了微颤:「小叶子就是小叶子。」

男人看他神色,心也跟着一起悬起来,竟是这么难过么,伸左手将他揽过来,叹了声:「谁都有姓氏呢。」

「那我不记得,你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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