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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出书版)(9)+番外

作者: 筱悬/轩辕悬 阅读记录

他想到五年前那些事儿,不由得又叹口气,若那姓时的真是小碧的相好,不知是祸是福啊……

半夜,小笔醒了过来。只觉得口渴得厉害,脑瓜子还紧绷着,隐隐有些疼。

他坐起来,转了好半天脑子才想起自己好像又发病了,很多年都没发作了哦……怎么搞的!

他掀了被子想下炕倒杯水喝,却又发现自己被扒得一丝不挂,不由得骂道:「哪个下作死鬼,也不知道有没给钱。」

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攒够钱了啊,不做这生意了啊。

等眼睛适应了屋中的黑暗,他突地轻声叫出来:「这么多钱!」金豆子、银票扔了一床!

哪个冤大头……

他手里捏了张银票,喃喃道:「那个大官儿?」

眼前浮现那张脸,他一个激灵,浑身都轻颤起来,脑子又开始疼──他说他是小叶子,甩了一大把钱给我,还说瞧不上我!

玉蝉!玉蝉!

他喘着气手抖着去炕席下面摸索,什么都没找到。

又急急忙忙点了烛火看,怎么没了?碎了也应该在啊,难道被他拿走了。

小笔一屁股坐在炕上,娘的,臭瘟生,嫖就嫖,还说自己是小叶子,你才不是小叶子哩。

小叶子疼我还来不及呢,小叶子要是看到我这样,肯定、肯定……

他想着,眼泪却掉下来,虽然被灌了药睡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消失,可是好像什么碎了一样,难受得要命。

他一边擦着泪,一边穿衣服,恨恨自语:「骗人,我去找小叶子去,他们都骗人。」

咦?

拿衣服的时候却摸到个硬硬的轮廓很熟悉的东西──玉蝉!

他狂喜,从被窝里掏出来,好好的在那儿呢!

眼睛又瞇成了一条缝,就说么,全是骗人的。

这就走,带了小叶子一起去关内。

他穿好了衣服,看看小阁楼,也没什么要带走的,怕玉蝉被弄丢,他放在荷包里,把荷包挂在贴身。

再看看炕上大堆银票,要不要拿呢?

哼,为什么不拿,不拿白不拿,还让他白嫖了!

他将银票、金豆子,银两全都包在包袱里,算算竟然有三百两之多,心里开心了些,对那大官儿的怒意倒又少了点。

那姓时的也就脑子胡涂了些,硬是要假冒他的小叶子,不过这样的冤大头要是再多些,他小笔可就发大财了。

再说,他摸摸屁股,干干净净,也没被那个么。

背着包袱,悄悄下了楼,怕被人看到身上那么多钱两,他小心翼翼从厨房的后门出了客栈,一溜小跑,直跑出了十数丈才停下来。

回过头瞧了眼,心里有点闷,又有点怅惘,待了五年的地方,要走了呢。

他抿抿唇,紧了紧衣襟,外间比里面冷多了,而且风特别大,天也是暗沉一片,半颗星星都瞧不见。

边陲北地天气变化无常,自己可别那么倒霉,碰上下雪啊!

这么一想,他更加快步子,大约走了一刻,终于到了年前刚立下的「小叶子之墓」。

夜里,什么都看不清,他走到墓碑前,却也没跪下来,反倒是一屁股坐在墓碑旁边,一把搂住冷冰冰的石头,头靠过去,喃喃道:「小叶子,你不冷吧……明儿我就带你回关内,那边暖和。」

仿似回了家一般,他浑身放轻松,轻轻拿衣袖在碑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这石头不是石头,是他的小叶子。

他从包袱里拿了个皮囊出来,里面灌了些酒,他自己喝了一口,又在墓碑前倒了一点。

「你酒量不好,少喝点儿。」

酒下肚,暖了些,但是头还隐隐作痛,他好半天没说什么话,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继续喝酒,半晌才突地开口:「小叶子,你不会怪我吧。」

「如果你还活着,咱们一起去我岭南老家,你做买卖,我跟着你跑腿。」

「你喜欢玉器木雕,就卖古玩字画,我帮你招呼客人,你就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嘛!」他想到什么,眼又笑瞇起来。

「那大官儿还说他就是你,净胡说呢,你对我最好了。」他头更靠向石碑,手轻轻抚着,「我也对你最好。」

他又灌了口酒,更有些醺醺然,对着石碑大喊了声:「听好了!你不许怪我,你瞧不起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随着喊声,唾沫星子都溅在石碑上,他又被自己逗笑,用衣袖擦干。

「好了好了,你又要生气了,你自己讲的嘛,小笔什么都很香很好吃……咯咯咯!」他似是透着石碑就瞧见自己那情人被喷了一脸口水,板着脸生气的模样,笑得直打跌。

以前就喜欢这样惹毛小叶子,将他惹得跳脚,然后又拿自己没办法,最好玩了。

可是笑完,却又坐下来。

这么大的石碑是带不走的,怎么办呢?

做个牌位吧。

「喂,给你做个牌位,我天天带着你,跟我吃香的喝辣的。我现在有钱。」

他这晚经事多,又刚刚旧疾发作,被喂了安神的药物,这会儿在寒夜里疾走,又糊里胡涂灌了半皮囊酒,搂着石碑再咕咕哝哝讲了会儿话,竟是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伴着风声,大片大片的雪飘下来,靠在石碑上的小笔只略略动了动身体,竟也没醒转来。

第二日,天都没亮,京师来的时大人就要离开峭山关了,不过和来时威风八面不同,走的时候谁都没惊动。

时承运也没和大队人马一起,反而随身带了几个侍卫,驾了辆马车,悄悄停在吉祥客栈。

虽然只离开了两个时辰,却煎熬得厉害,但是当时他不走,必会惹下更大的麻烦。那帮人从不做得不到好处的事情,他不在客栈,小笔该就没事。

他掀了门帘,老关头瞧见这主儿却是一怔,但他是老人精,只俯首行礼,并未吭声。

时承运从袖中拿了张银票放在桌上,便上了楼,老关头立刻将银票收起,只略略瞥了下数目,竟是五百两之巨!

烫手啊!

这、这……难不成上面那小碧魔力这生大?

他琢磨了一会儿,便明白,这是遮口费,从今往后,他这吉祥客栈便从没有过小碧这号人,他也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

时承运推开阁楼的门,定睛一瞧,炕上被褥仍是凌乱不堪,人却已不见,他心一突,硬忍住气,回身下楼,迎面就碰到正要上楼的焦应。

焦应还欲行礼,他却不耐,径直问:「人呢?」

人呢?焦应立时赶了几步到阁楼一瞧,也呆住了,那家伙去哪儿了?

「他有什么去处?」就怕不是自己走的,万一……

焦应一拍脑门:「这小子不去那里是不会走远的!」

「前面带路。」

焦应坐在车前,不断思忖,这小白脸大官儿和小碧有啥过往?小碧也好多时没发作了,怎地就给他逼得这么发狂,若他存心不良想欺占小碧……

想到这儿他自己都失笑,人家堂堂兵部侍郎还需要欺占个边陲乡野的……还是做这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