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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边城(出书版)(24)

作者:流水潺潺/流水无情 阅读记录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大半夜的,鬼嚎什么?”

一只脚踹中了桑卓的后背。他扑倒在地上,又挣扎着爬了起来,挺直腰板,继续高声叫着。

又一记老拳飞来,直掼桑卓右颊,将他打得横飞出去。

他伏在地上喘息一阵,还想站起,早有人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塞进他的嘴里。

“这里离南营很远,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

可他依旧倔强地挣扎着,充满沙子的嘴呜呜地叫着,恍若未闻。

赤砂兵连续被搅扰了好眠,彻底愤怒了。一人请示费哈多:“将军,这小子实在可气,他还以为自己是王子呢!我们能不能揍他一顿?”

费哈多只是闭眼躺着,微微点头;“留一口气儿。”

下一刻,雨点般的拳脚往桑卓身上招呼过来。

这样也好!等这些赤砂兵打得手脚累了,嘴里兀自叫骂着回去睡觉的时候,桑卓躺在地上想。当身体到达痛楚的极限时,心好像就不那么痛了。

费哈多慢条斯理地踱到他身前,蹲下身,状似悲悯地道:“我这一辈子,求官爵求富贵的见得多了,自己找揍的还是头一次见,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桑卓艰难地咧嘴一笑,鲜血流出来,漫过嘴唇。那上面,还沾着黏成团的沙子。

为了防止被南军搜到,费哈多一行只好在苍驼山中行进。山路艰难,吃了不少苦头,这些人想起落到这步田地都拜桑卓所赐,自然又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把一条锁链套在桑卓的脖子上,像牵一条狗一样牵着他。倘若他走得慢了,只消一拉锁链,套子收紧勒住脖子,桑卓便不得不拼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跟上。

这主意本是一名赤砂兵想出来的,费哈多颇为赞许,认为这条链子必须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一解长期被桑卓压制的怨气。

此刻,这支只有十来个人的流散队伍正走在蜿蜒的盘山道上,这条羊肠小道一面是高山,另一面则是极陡的斜坡。费哈多骑着从敌兵手中夺来的马——这也是这支队伍唯一的一匹马,想起自己那匹在战场上走失的爱驹,费哈多又是一阵心疼,狠狠一拽手中的铁链:“快走,你这条乌兰狗,不要耽搁了我们的行程!”

桑卓停下脚步,想要说些什么,喉间的锁链蓦地一紧,顿时呼吸困难,只能发出“呵”、“呵”的声音。

费哈多哈哈大笑:“你难道还想摆什么王子的架子?看看你这副狼狈模样,说是一条狗都抬举了你!只要我手中铁链一挥,要你往东就不能往西,狗都没这么听话!”说罢,双腿一夹催动坐骑,那马小步跑了起来。

桑卓这两天以来水米未进,再加上全身是伤,双手还被反绑着,哪里跟得上?跑不了几步便被拖倒在地。

又被拖行出四五丈,那马才停下。费哈多回头笑道:“王子殿下,你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吧?”

桑卓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那些赤砂兵暗自嘀咕:“这几天这么折腾,不会给折腾死了吧?”

费哈多心头也是一惊:真要是死了事情可就棘手了。示意一名赤砂兵过去看看。

那赤砂兵走过去将桑卓的身子翻过来,将他脖子上锁链松开了些,又在他胸口上压了压,桑卓大口地喘息起来,紧接着又不停地咳嗽着。

听这咳嗽声底气倒也还足,一时半会儿还玩不死。费哈多踏实下来了。

“水……给我水……”地上的土烟蒙住了喉咙,桑卓难受极了。

费哈多跳下马,拿一袋水囊在桑卓眼前晃了晃,道:“你学两声狗叫,我便给你水喝。”

桑卓痛苦地咳嗽着,整个身子蜷得像一只虾子。

费哈多拧开塞子,一注细流落在桑卓身边的沙地上,近在咫尺却解不了桑卓喉间灼裂般的痛苦。就在他艰难地挣扎着凑过去的时候,这溪流却干涸了,迎上来的是费哈多那张狡猾而残忍的脸孔。

“只要你汪汪叫两声,听得本将军舒服了,自然给你水喝。”

那些赤砂军士看得有趣,将桑卓围在当中,催促着:“叫啊,叫啊!”

痛苦的咳嗽声和这些催促声、嬉笑声混在了一起。

桑卓忽然低下头,将身下湿润的砂土吞入口中!

他用力吮吸着,虽然尖利的砂石磨划着他的口腔,可从泥土中咂出的一点点水分却奇异地止住了他的咳嗽。他把沙子吐出来,冷冷地看向费哈多。

费哈多脸色一变,冷笑道:“你且傲气几天,等再渴些时日,给你喝尿你也得抢着喝下去!”怒气冲冲上了马,一拉链子,“走!”

桑卓踉踉跄跄地跟着,心里却在想费哈多的话。想到以后的日子还要受这卑鄙之人的百般折辱,莫说是王子,便是做人的尊严也全无,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算能活着到了赤砂,也成了敌国要胁乌兰的一颗棋子。驼峰谷之败,已然使乌兰损兵折将,如今又怎能再让父王、乌兰蒙羞?

“你怎么又停下了,快走!”

费哈多正想拉动锁链,桑卓却已使尽全身力气扑了上来,撞在马身上。那马被撞得腿一软,跪倒在地,马上的费哈多猝不及防,整个人跌落下来,握着锁链的手也松了。

桑卓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他跌跌撞撞跑到路边,顺势一滚,整个人便从陡坡上滚落下去。

“人跑了!”

“快,抓住他!”

等赤砂兵们赶过去,但见长草漫坡,随风荡漾,谁知道桑卓滚落到了哪里?

费哈多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找,就算把草都拔光,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将军,大事不好。”一名负责探敌的赤砂兵从高处跳了下来,“我看到有一队南军往这来了!”

第九章

桑卓沿着山坡一路滚落,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坡上突起的石块硬物的磕碰,让他本来就虚弱不堪的身体难以承受,很快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桑卓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身在梦里。他能听到风吹的声音,能感到小草轻轻拂在脸上,可是他却动不了,出不得声,甚至睁不开眼睛。

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躺了多久,渐渐有嘈杂的人声响起,有人将他的身子抬起,这情形有些熟悉,但他不能集中心思去想。

之后颠簸了一段,平稳了一段,最终被安置在一个柔软温暖的所在。

有人在召唤大夫,不久身上的锁链被取了下来,也不觉得疼痛。

“师弟,师弟?”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轻唤,他也不想作答。只觉睡意蒙蒙,这一回是真的要入梦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依然动弹不得,眼睛倒是能睁开了,触目所及是个熟悉的顶棚,描着南朝特有的花纹,心中喟然一叹,还是回到了这个最不想回的地方。

头略略侧了侧,见一个人以手支颐正在榻边沉睡,看见那一身白衣,桑卓眼皮突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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