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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鹤记(出书版)(4)+番外

作者: 轩辕悬/筱悬 阅读记录

英亢继续说道:“帝君身边的人政见也有分歧,我在大都就有好几拨人来笼络游说,这次先到东梁与你们会合,就是怕你们不知情由地搅进浑水。”

一庭讶道:“形势这般吃紧吗?”

英亢点头,“南部六百九十三名巨富联名上书,要废奴!”

“废奴?”秀正挠头,“这是什么东西?”

“就是将所有奴隶变为平民。”一庭皱眉回答。

“那谁养活他们?”秀正更觉莫名其妙。“这帮蠢奴岂不都要饿死!”

一庭沉吟道:“据说,流西大陆便没有奴隶,只有官吏和平民。”

“是啊,那份联名上书便这么说的。”英亢应道,“那谏书就叫《学流西废奴强国》。”

帐内空气沉凝。

半晌,英亢站起背手而立,悠悠言道:“长久以来,很多世家对家养奴仆都过于严苛,致使家奴心生外向;而不许奴仆学文读书的法令也确有待商榷。可也有许多家族如北地的英、郎、白族,东部的贺、桂、庆族,西南的奚、申、尉族,对奴隶都甚为宽待。我与一庭的祖父就曾冒大不韪令家奴习文练武,对年老体弱者体恤有加赡养天年,族内忠仆比比皆是。如今南部上下受流西影响,妄图暴利,欲借废奴而乱天下,唉……奴才忘了本分要叛离主子,乱民借天作胆要窃国造反,哼!”

突然,他转身拔剑,霍地劈向帐内作案几的巨石,剑光闪烁间,坚石竟已一劈为二,只听得他牙缝间爆出决绝厉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望着断面异常光整的巨石,秀正“啪”一声单膝跪地,朗声立誓道:“英帅怎么做,秀正就怎么做!逆英帅者皆如此案。”

一庭立于一旁,攒眉凝思,沉吟不语。秀正是只服小亢一人的,如何是好呢?

角落的千吉浑身发颤,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都渗出血来。

英亢打量了一下沉思的奚一庭,似觉过分,将剑归鞘,转颜笑开来,“一时心有所系,秀正起来吧!”话完,径直走向千吉。

他手轻轻拍打千吉的肩,“呆了吗,吓坏了?这还怎么当黑旗军啊?”千吉一受抚触蓦地跳将起来,缩成一团。

英亢倒被小家伙的举止闹糊涂了,见他惊吓得把薄唇都咬出血来,心下不忍,想也不想便伸手替他抹去唇畔的血丝。

修长黝黑、长着薄茧的手指轻刷过千吉的唇,瞬间,火燎般的感觉活刹刹穿透了千吉纤弱的身躯,他展开长睫,无辜小鹿般迷蒙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助,眼波似哀恳似悲愤,却没再躲开。

英亢瞅着指尖淡淡血迹,仍有粉唇细腻的触感,直觉便凑到嘴边用舌抿去,似乎很甜哩……

这是怎么啦——英亢回过神,千吉似水的眼波已沁入他的心脾。

矜持孤高又落寞的男孩,一段白得能看到根根血管的颈脖,支撑着可爱的小头颅,深没于宽宽的黑甲衣内,侧线优美得有如真正的白鹤。

英亢细狭的眼睛微微眯起,耐人寻味地牵了下嘴角。

千吉一阵惊慌心悸……那一刻,好像已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贺,”英亢温声问道,“当年你父亲贺将盛川待族内家仆可好?”

千吉闻言一怔,旋微微顿首。

“是啊!”英亢似胸有成竹,“否则,你乳母一家怕不会冒死搭救,你又哪能脱出生天呢?”

千吉心中已兴起滔天巨浪,生怕在脸上有所流露,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英亢只以为触及他的伤心事,继续问道,“在二十三盗窟受了许多苦楚?”

千吉止不住微微发颤,双手在长袖笼里紧紧握拳,轻声应道:“就只做些杂活,平日里受些打骂。”

“哦?!”英亢右眉上挑。“贼窟里还有其他被掳的人吗?”

“嗯,”千吉眉峰微蹙,“还有许多妇孺幼童,都先后被卖了。”

“那你呢?”

“我……我……”千吉一阵恍惚,似乎陷入某种回忆,诺诺言道:“我年纪已大,做不得旁人家的孩子,可长得、长得却小,故一直未得卖出去。”

“哈哈——原来如此!我还觉得奇怪,依你的相貌……”英亢盯着千吉俊颜,笑道,“尔父贺盛川可是闻名的大汉,小贺可要好好长个子哟!”

秀正这时方插得话来:“这小子今早干掉了四个饭囊,就想长高吧!”

千吉松了口气,背上冷汗已湿透内衣。

英亢见气氛缓和过来,看向沉默不语的奚一庭。

一庭似有感应,亦抬头与他相望,不等英亢开口,郑重言道:“无论如何,小亢,永远都是奚一庭的兄长。”

两人对视片刻,目光流转间,皆了然于胸。

只秀正猛捶一庭后背:“英帅是首领,哪又轮到你称兄道弟了?”

三人重又坐下,细细商讨起怎样应付大都的复杂形势。

千吉则被英亢叫人带出。

谈了半多个时辰,英亢大大展了个懒腰,说道:“那就这么办,你们韬光养晦,切勿趟进浑水。我有事要赶回燕平。”他顿了一下,侧首交待:“你们要替我好好照拂小贺!”

“啊?”一庭和秀正对望了一眼,都觉到不对劲。

英亢但笑不语。

第三章

我默默望着黑鹰神英亢绝尘而去。

他就是只鹰,长得像鹰,品性也肖鹰。那双似要穿透人心的眸子,那只弯勾勾的大鼻,似笑非笑的大嘴……

还有……我触向尚有余热的嘴唇……还有那热得发烫的手指……

他走的时候回头挥手,咧了嘴笑着,露出森森的白牙,竟有些稚气,又哪似那个剑劈巨石狞猛沉狠的人呢?

我觉着,他是在朝我挥手朝我笑,这明明就是不可能的,可我心里还是一阵阵发慌,万一是真的呢?不、不,那是错觉,那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怎么会有那种感觉?!定是早上吃多了犯晕吧。

幸好,他们还是信了的,又为什么会怀疑呢?

“奴才忘了本分要叛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贺将盛川待家仆可好……”英亢的声音回回旋旋地转在我脑筋里。

我告诉自己,一切都已经过去,知道的人全都死了,我就是贺千吉,我还入了黑旗军。这里都是贵族子弟,我当然是贺千吉。

那个待家仆甚好的贺盛川,他对奴才是体恤……

他,还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哈!

终究还要想到,即算要慢慢忘掉,也总需时间。更何况是深镌在心的记忆,哪是说抛开就能被抛开的——

欢天喜地的上元节,屋外声声爆竹。

沉香绕缭的书房里,高得快顶到房梁的贺老爷,咯咯儿地笑着,扯开我的襟袍,抓住小鸡鸡,教八岁的我怎么乖乖做奴才,怎么开苞做男人。

痛,痛得我三天后才能站起来走出那间屋子。

出去就遇见少爷,少爷轻蔑地看我,高高地抬起头,朝我脸上吐唾沫。用力踹我屁股,骂我是男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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