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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情缘(出书版)(4)+番外

练离道,“不怎么。”

练离想道,其实他也不错哦,送自己那么漂亮的瓦片。一定是他小时候玩儿过的,保存了许多年吧。

练离刚刚修成人形不久,稚气天真,却是极聪明的。

薛允诚沉默半晌问,“冷么?”

练离转过头来,“啊?”

薛允诚道,“这里,比天宫冷。”

练离点头,“真的哎。冷倒罢了,只是潮的厉害。”

薛允诚也点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看那水光在湖中跳跃,看薛允诚盘石一般的模样。练离实在是忍不住笑意,憋得好难受,终于说,“属下告退了。”

薛允诚转过脸来看他,缓缓点头。

练离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去。

片刻忽地又回过头来,笑着跳到薛允诚跟前,凑近他的脸说,“喂,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把你看得这样清楚呢。”

薛允诚看着眼前猛然放大的眉眼,只能说出一声“啊?”,

“以往,你总坐在大殿的最尽头,光线又暗你又威严,叫人看不清你的样子。或是离我远远的站着。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是很英俊的一个人。”

薛允诚又道:“啊。”

练离忍不住地笑,“怎么回事,你说话总是一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从来不成句的。”

薛允诚咳嗽一声,“咳。”

练离笑得皱起鼻子。

“其实,你若是脸上常带光明的笑容,真可称得上是大帅哥呢。”

“学了些什么词,你!”

“现在人间都是这么说的。干嘛总板着脸呢?人间诅咒一个人,总说叫他去‘见阎王’‘见阎王’的,这几千年来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练离拍手笑道,“看看看看,这回的话长一点了。”

薛允诚叹一声,说,“好了,你去吧。”

练离说,“哦。”

晚间的时候,薛允诚在偏殿自己的书房里,侍童报白无常求见。

练离轻轻地走进来,站在门口,也不进来,望着他微笑。

薛允诚问:“有事?”

练离点头。

薛允诚道:“说。”

练离道,“哦。”进前两步,终于忍不住跳到近前,说,“我来,谢谢你送的羊毛毯子与丝棉被,我试过了,很暖和很暖和。”

薛允诚道,“留着使吧。”

练离有一点点失望,“哦。”

行了礼,倒退着往门外去。

忽听薛允诚说,“想看书,就留下。”

练离笑开,“噢”,跳进前来。

第二章

从第一次薛允诚留白练离在自己的书房里一起秉烛夜读之后,每天晚上,练离就会去他的书房。

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口笑。

薛允诚对他勾勾手指头,他就跳进来,窝在一边的榻上,捧了卷宗来读。

练离说,“原来近期的卷宗在正殿后面的书库里,几百年前的竟然都堆在你这里。”

练离埋头看着。

薛允诚觉得实在是奇,这个得得得说个不停的小孩儿,看起书来倒真真是安静。

薛允诚望过去,看他脸上百般变化的表情,如幻云一般,慢慢地眼睛涌满了泪,扑落扑落地落在手中苍黄薄脆的卷宗上。薛允诚扣扣书案问道:“你怎么了?”

练离放下卷宗,抱住膝盖,在上面蹭去泪水,“没什么啦,眼里进了沙。”

薛允诚道:“哦。”

练离过一会说,“原来人间有这样多的痴男怨女,这样多的情缘纠缠。”

薛允诚道,“小孩子,不要拿卷宗当话本看。”

练离吸吸鼻子,“我哪有?”

隔一会儿又偷偷笑道:“这些,原本就远比话本好看。”

薛允诚道:“看多了,乱了心。”

练离道,“啊,我愿意,我愿意呀我愿意。”

薛允诚看练离团着身子,下巴磕在膝盖上,不停摇晃着身子,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手到半途又缩回去。

练离突然问,“喂,你的心,永远不会为什么人或是事而乱吗?”

私底下,练离总是叫他,喂。

薛允诚转过脸来,把面容藏进阴影里。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薛允诚再看过去时,发现练离已睡着了。缩成小小的一团,卷宗被他胡乱地压在身下,长长的头发铺陈了半个软榻。

睡眠,抹去了他脸上千变万化的情绪,把他的容颜洗濯得明净清润,微微上翘的嘴角,水色莹润,欲说还休的样子。完美的下巴曲线,像一只蒸得火候恰好的小饺子,惹得人忍不住想咬下去。

薛允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反射似地抬起头,身子弹起退了老远。

薛允诚拿过裘皮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慢慢地慢慢地再凑近了看着他。

他微微的呼吸扑在他脸上,像无意间掠过的一个抚摸。

薛允诚终于伸过手去,碰碰他眉间胭红的痣,那点他给他的痣,他却已是记不得了。

薛允诚低低叫道:“小鸥!小鸥!”

也有时候,练离看一会儿卷宗,会悄无声息地凑过来,拉一拉薛允诚的衣袖,要他陪他下一盘棋。这棋名为慎思棋,是天宫老君几个老仙家创出的,在天界十分盛行,类似围棋,但更为复杂,难为练离小小年纪怎么学会了,而且下得还不错。与薛允诚当然不能抗衡,勉强坚持了半个时辰,练离诺诺地问,“我可不可以悔棋?”

薛允诚道,“落子无悔。”

练离道:“哦。”

又走了两步,练离突然趴在胳膊上,说,“要输了,要输了。”

薛允诚暗暗发笑,也不理他,三下五除二,赢了这一盘。

练离颇不服气,拉着他非要在来一局。

这一次,只片刻之间,薛允诚便把练离杀得片甲不留。如此连着三局,到最后,练离的下巴磕在桌子上,呆呆的,突然脑袋砰地磕在桌上。薛允诚连忙抬起他的头来看时,额头已然红了一片。

练离扯一扯薛允诚的衣袖,“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薛允诚道:“不好。”

练离说,“我倒茶给你喝。”

薛允诚道:“不渴。”

练离又说,“我给你捶背呀。”

薛允诚道:“我还没老。”

练离说,“收我吧,收我吧。收我吧。”

说话间,练离绊了椅子腿儿,咕咚就要摔倒,薛允诚连忙扶住他,练离拍手道,“好了好了,你受了我的拜了,那你就是我师傅罗。”从此背人时便师傅长师傅短的叫起来。

好在,练离是个识大体的孩子,公务上从不因熟生懒,薛允诚也就由着他去,听他叫师傅,不笑,也不恼,偶尔从鼻子里应一声。

这一天,练离与黑无常又接到一个新的卷宗。

练离读完,掩卷长叹一声,问:“君黎大哥,我们今天,便在去捉拿这个女子吗?”

黑无常说,是。“在人间,这个女子的死刑今天执行。”

白练离道,“她真是可怜。她这样做,真的是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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