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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照松枝(10)

作者: 流水无情/流水潺潺 阅读记录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那个坏蛋狐了了啊,被乌三郎咬住了尾巴,从这里一直追到松树林,整条尾巴都被咬下来了,现在只剩一个光光的屁股,别提多难看了。”青蛙顶着光光的屁股,转头就把消息告诉了前来喝水的山鸡。

当消息传到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的耳朵里时,版本已经变成了这样:坏蛋狐了了被乌三郎咬断了尾巴,结果从断的地方居然长出几根山鸡翎子来!

胡天胡帝挠挠头:“狐了了的娘是山鸡吗?我以前怎麽不知道。”

胡帝胡天劈手给了他一记暴栗:“他娘不就是我们小姨?怎麽可能是山鸡!会不会是更上一辈的血统?”

胡天胡帝跳起来回了一个暴栗:“呆子,更上一辈不就是姥姥?姥姥更不可能是山鸡。”

又一个暴栗敲过去,胡帝胡天道:“你才是呆子,他不还有爷爷奶奶麽?”

胡天胡帝抱住头,哇哇大叫:“你又偷打我,不行,我要讨回来!”

胡帝胡天给他一个鬼脸:“你追得上我再说!”

两只狐狸嘻嘻哈哈,就在这窄小的山洞中追逐起来了。

追打了一会儿,两个都累了,各自趴在地上喘气。胡天胡帝:“不管怎麽说,狐了了也是咱们的表亲。”

胡帝胡天道:“没错,他受了伤,咱们无论如何也该去瞧瞧。”

两只狐狸对望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

胡天胡帝招招手,胡帝胡天跟在後,鬼鬼祟祟地来到狐了了的洞穴,趴在洞口张望。到处不见狐了了的影子,到是床上有个棉被团在微微颤动。

二狐又对望一眼,胡天胡帝道:“他正躲在棉被里。”

胡帝胡天道:“偷偷哭呢。”

这两个憋住了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呼”的一下一起掀开了被子。

且说狐了了正躲在棉被里独自饮泣。想想遭殃的尾巴,眼泪吧嗒嗒;想想狠心的小乌鸦,眼泪刷刷刷;想到这时松林里那两个正不知有多快活,眼泪顿时哗啦啦。

正是如此悲情的时刻,棉被忽然被掀开了,狐了了惊道:“你们干什麽?”

胡天胡帝从後面抱住他,让他动弹不得:“我们来看看你。”

胡帝胡天一边找尾巴,一边接口:“……的尾巴。啊,还在。”

见那雪白的大尾巴依旧生龙活虎,二狐齐叹:“可惜,可惜。”

“这里还缠着布条,不知伤的重不重?”胡帝胡天说着,快手快脚地解开布条。

除了有些红痕,仍然是一条完好的尾巴。

二狐再叹:“可惜,可惜。”

“照这样子,过两天就完全没事了。”

二狐三叹:“可惜,可惜。”

胡帝胡天道:“不如让它伤得更重一些吧。”伸手去蹂躏那条可怜的尾巴。

“你们够了吧!”狐了了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由青转紫,再由紫转黑,一把挣开了胡天胡帝的钳制,“我杀了你们!”

胡天胡帝笑道:“我们让你杀。”

胡帝胡天笑道:“就怕你追不到。”

三只狐狸化了原形,在洞里一阵翻天覆地的折腾,又嚎叫着杀出洞外。两只火红的在前面跑,一只雪白的在後面追。

“看吧,笑话天天有,那一窝狐狸家的特别多。昨天是小乌鸦咬了狐了了的尾巴追着跑,今天是三只狐狸大混战。告诉大家出来看戏吧。”鹦鹉奶奶喝了口下午茶,慢条斯理地吩咐一干小鹦鹉们。

原谅我一再插科打诨,不入正题,实在是这窝子小狐狸写着太欢乐了。

第13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回去吧。”

乌三郎摇摇头:“我再送你一程。”

骆善茗叹了口气,心知相处虽短暂,这小乌鸦对自己却有种特别的依恋。也许是因为他身处深山,周围都是异类,偶尔见到一个凡人,思念父亲,便起了孺慕之心。

其实自己又何尝没有留恋之意?只不过这山中终是虎狼之地,不可久留。再者自己生死未卜,家人必定担心,生意上的烂摊子,也还等着他回去收拾。

眼见乌三郎低着头,什麽也不说,只有小脸上一片凄楚,怜惜之心大起。想到日後自己万不会再涉足山中,而乌三郎也不可能离开这座山一步,此去一别,竟是永诀了,忍不住就想要为他做些什麽。

想了想,骆善茗忽然掏出一块玉佩来,挂在乌三郎的脖子上。

“这块玉佩是我的传家之宝,从我出生起一直没有离过身。你带在身上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它。”

乌三郎低头看时,只见是一块淡青色的漂亮石头,光洁圆润,触手生温。他不知道这玉佩的价值,想到从此以後就见不到骆善茗,代替他的只是这块硬邦邦的石头,心中酸楚,点了点头。

骆善茗一声长叹,不知该说些什麽,只得默默前行。乌三郎就在後面默默地跟着。

走了一程,骆善茗道:“回去吧。”

乌三郎不语,依旧默默地跟着。

又走了一程,骆善茗道:“回去吧。”

乌三郎依旧默默跟着。

眼看着一程又一程,山下的村镇在视野里已依稀可辨,骆善茗住了脚:“真的不能再送了,被山下的人看到你,可就糟了。”

乌三郎终於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

骆善茗走出一段路,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仍然伫立在山头,不肯离去,於是挥了挥手,叫道:“回去吧!”山路一转,乌三郎的身影便被草木遮住了。

本以为他就此离去,哪知山路转过来,乌三郎的身影便又跳入视线中。

骆善茗暗暗一叹:“这孩子倒也痴心!”

就这样,骆善茗走一段回头瞧一眼,直到下山,眼看着乌三郎的面目渐渐模糊,身影也缩成小小的一个黑点,终於再不可见。

而前方,家园已在望。

骆善茗长出了一口气,想想山中遭遇,仿佛一场恶梦,梦中偏又透着几分甜蜜温暖。他想,终此一生,他都不会忘记这个梦。

乌三郎回到松林的时候,月亮又已经爬上了松枝。

真奇怪,前几天还是圆的,现在就缺了半边。他的心也好像这月亮一样,忽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乌鸦呆呆,你总算回来了,让我狐了了大人好等!”狐了了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四下张望一下,见只有乌三郎一个,又问:“那个凡人呢?走了是不是?哈哈,走得好,走得好!”只恨不得敲锣打鼓庆贺一番。

他这里高兴了半天,乌三郎却不理不睬,仿佛他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样。狐了了的好心情又消失了,抬手在乌三郎头上拍了一记:“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我告诉你乌鸦呆呆,昨天你咬了我狐了了大人最宝贵的尾巴,我还没跟你算帐呢!”

他这一掌下去,原本没有反应的乌三郎忽然抱着头,身子慢慢蹲了下去,接着,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