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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情异缘之清岩清羽(12)

小老鼠好言劝了它半天,它倒跳到杨明虎的脚背上,毛乎乎的脑袋挨来擦去。

杨明虎把它拎起来,捏着它的爪子,叫它站在自己的腿上,笑问:“你什么时候对我依依不舍起来?离不开我是不是?是我做的全素餐好吃是不是?行,反正就在隔壁,你晚上都可以过来,我喂你!”

小狗球球唔咽着萎顿下去。

藏在球球圆乎乎的身子里的可怜的小鬼使者去尘哀号:老大,你该留的人不是我呀。

球球最终还是拖着尾巴跟小老鼠回去了。

虽说不过是搬回隔壁去了,可杨明虎还是觉得家里陡然间空了下来。

每天做饭的时候,一转头,也看不到客厅的沙发里窝着的一人一狗,那总是穿得拖拖拉拉走起路来扑踏 扑踏作响的身影,不见了。

家里还是零零落落地留下了他的痕迹,一只袜子,半张涂鸦,还有,那张历史年代图。

用大信封装得好好的,信封上写着:送给你!

连笔迹都是那么地熟悉,一个一个微微向左倾斜,撇笔象一只往外踢出的小脚丫。

清羽的字写得并不好,多年前,他与杨明虎在家里的墙上刻下的两个字:羽民虎,一样地赖趴趴,火柴棍子搭出来的一般。

小老鼠告诉他,图是他在网络上的旧货小店里定来的,这样说来,清羽不在了以后,他的东西被人卖掉了吧,那些书,他的桌子,书架,他收集的那些古怪的小玩意儿,他的旧衣服。这个人,就这样地,在世界没了踪迹,唯留下一点点的念想,却散落四方,杨明虎不知道该怎么去一样一样找回来。

还好,到底找到了一样。

他把年代图收进铁盒子,心象陷在流沙里,软软地降落,无处着陆。

第二天下班时,杨明虎讶异地发现,小老鼠浑身上下污糟糟,又脏又湿,坐在楼梯口,身边堆着他的大皮箱,还有一个电脑包,小狗球球比他更狼狈,一身乌突突的毛,半扇烧焦了的尾巴,一见到他,便兴奋地扑过来,蹭了他一身的烟灰。

“怎么啦?”

小老鼠哭兮兮地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脸上的块块黑灰混了眼泪,花脸猫似的。

原来,做晚饭时,小老鼠不过走开一小会儿,也不知怎么的,锅子就轰地一声爆了!

火窜起来,烧黑了一面墙。

小老鼠手忙脚乱地把火扑灭了,厨房里已乱如战后的废墟。

房东大发雷霆,二话不说请小老鼠搬家。小老鼠把口袋翻出来给杨明虎看:“他拿走了我所有的钱,说是当赔偿了。”

他忘了把口袋再翻进去,好象他腿上支楞出来两只小鸡的短翅膀。

杨明虎也不说话,径自打开自己的屋门。

小老鼠低头搂了球球说:“你看你看,他不想收留我们。”

球球好不委屈,为了能让这两只朝夕相处,自己甚至弄出一场事故来,差一点连这一世的肉身都赔了进去,还不行吗?

谁知下一刻,杨明虎又开门出来,他不过放下手中的菜。

他也不言语,拎了小老鼠的箱包,把球球夹在腋下,对小老鼠歪歪脑袋。

小老鼠欢呼一声,脸上突出绽出一个笑容,象是昏暗里爆出的一朵灯花,从杨明虎胳膊底下钻过去,跑进屋子,大叫:“今晚我想吃蜜汁排骨!”

杨明虎这才意识到,小老鼠可怜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原来,小老鼠也有两分鬼心眼子。

杨明虎和小老鼠欧清岩开始了他们正式的同居生活。

现在杨明虎才知道,小老鼠是替人家写程序挣生活费的。他每天白天的时间,都趴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小鸡啄米似地点来点去,一个一个古怪的字符就在电脑屏幕上出现了。

现在居然可以这样坐在家里头挣钱,杨明虎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小老鼠开始教杨明虎用电脑,教他上网浏览,在网上购物,搬着他粗大的手,教他用鼠标作画。慢慢地帮他填补十二年来与世界脱离而形成的宽阔的沟渠。

而杨明虎也开始带着小老鼠一点点地进入家门外那个热闹繁杂的世俗世界。

他发现,小老鼠有点封闭自己,他只在天擦黑的时候才上街买东西,他完全没有同龄的朋友,甚至没有合身的衣服。

杨明虎休息时会领着他上街,逛菜市,试着让他跟人还价,让他自己在水盆里捞鲜鱼,把他带到自己工作的店里跟小伙计们说笑。他陪他去买衣服,那种新款的,长袖在里短袖在外的衣服,窄身的牛仔裤,他总算穿得合身了。

杨明虎觉得自己好象回到了过去,那十二年黯淡无光的岁月忽然退成生命里模糊不清的背景,而久违了的宁静与欢乐却含笑走近。

他最爱在周末带着小老鼠去看连场电影。

因为第二天他可以有一天的休假,不用去饭店。

这是小老鼠最喜欢的一件事,他咯吱咯吱地吃着零食,趴在前的椅子背上,全神贯注,这个姿式,又叫杨明虎想起清羽。

那时候,只要他能坚持一个星期不逃学,清羽就会在周末请他去看通宵电影。

其实他以前常常会与陈俊他们一道钻到窄小的录像厅里看那种暴露的片子,这些电影并不能吸引他。他似乎更爱看清羽的侧脸。

清羽喜欢趴在前排的椅背上,他看见他窄的肩,瘦瘦的腰身,似乎只有他两只手合拢来那样细,他于是真的用手虚虚地比划了一下。

他常常在最末的一部片子时装睡,整个人往清羽身赖过去。有时候真的睡过去了,等灯亮起时,他发现自己枕在清羽的腿上。清羽的双手撑在扶手上,俯视着他。

他跳起来揉揉眼睛说走,可是清羽只是看了笑而不动,原来他的腿早就麻掉了。他扶起清羽,在椅子间摇摇晃晃地穿行。

因为时间很晚了,清羽送他回去后,杨妈妈会留他住下,他与杨明虎一起挤在并不宽大的床上。有两次,睡到中午醒来时,清羽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裹着被子,蜷着身子睡得正香。

周六时清羽会帮他做功课,杨明虎的英语最为糟糕,字母尚写不全,清羽会替他写完翻译的题, 边还要说:“下次你要自己写。”杨明虎就冲他狡黠地笑,因为他知道,下一次,心软的清羽还是会帮他写。

他们在一起包饺子,坐在窗边吃。窗外高大的皂荚开满了浅紫的花,一团一团地,茂盛得了不得,竟然伸进窗子里来,清羽会很孩子气地伸手去揪,沾了一手的花粉,不多一会儿,胳膊上就起了细小的红色疹子。

清羽很会腌咸菜,他腌的菜,立春之后捞出来还是雪白鲜嫩的。杨妈妈说,是因为他有一双好手。

有时,杨明虎也会住到清羽那里去,他住在宿舍里,房子小,没有阳台只有走道的那种,但因为他的那间屋是最东头,所以有拐过去的一方小小的私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