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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情缘之归去来兮(出书版)(4)+番外

有一天晚上,子航正在备课,紫阁敲书房的门,子航学了那么多年的英语,难免养成了些洋脾气,最欣赏他这种有教养的样子。

紫阁的手上拿了一本书,有些腼腆地说:「先生,可否请教一二?」

子航问:「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在看什么书?」

紫阁说:「在看先秦史。这书却有些古怪。」说着,他在书上指点着。

子航发现他是竖着读的,说:「紫阁,书是从左至右横着读的呀。」

紫阁啊地一声,轻快地说:「谢先生指教!」一阵风似地出去了,难得的一团孩子气。

隔了一天,子航问他,现在看书看得顺了吧?紫阁点头说:「虽说有些字与句法有些许的变化,但大致的意思是不会错的。」

又笑着说:「有书看真好啊。」

子航想,也许因为他有病的关系吧,紫阁比起一般这个年龄的孩子要单纯得多,处的日子久了,他的笑容也多起来,像春来冰融的小河,活泼得多了。

子航又在图书馆借了好多旧版的和港台版的书给他,天渐渐地凉了,晚上两人对坐读书,子航有时会用烤箱烤些西式的小点心,紫阁会把小后院中子航种的茉莉收集起来泡茶。一室香香暖暖的气息,日子不知不觉生出幸福的况味来。

紫阁问子航,「先生在学堂教些什么?」

子航说,我教英文。看到紫阁不解的神情,又说:「就是教人说外国话……嗯,这么这吧,我给你念一段。」

子航开始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子航本来就生得五官极为端正,修长挺拔的身材,浑身上下浸染着浓浓的书卷气,凝神静气地读诗的时候,整个人好象放出光来。

紫阁听完微笑不语,半晌说,「先生真真能当得起谦谦君子四个字。」

这么过了近一个月,范如成又打来电话,子航这才重记起寻人启示这回事儿。

范如成问,你那儿怎么样?

子航说挺好的。

范如成说,「咦,你倒觉得挺好的。我这里一点没有消息。都一个多月了一点回音也没有。」

歇了一下,他又说,「像这种有毛病的孩子,说不定是家人故意赶出来的,这会儿还会来找?恐怕你得先养着了。」

子航说,「不是养不养的问题,只是觉得如果他家里人真的因为他生了病就不要他,那真是太没有天良了。」

范如成笑道,「这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正好留下来做老婆。反正你是知心哥哥,慢慢地打开人家的心扉就行了。」

子航也笑了,「说你是狗嘴里吐不象牙来,还真是!」

子航想想又说,「要说有毛病真是不像,那么有灵气的一个人,画儿画得那么好,气质又好,不焦不躁,说不出的贵气,在现在的孩子中真是难得。」

「这倒是真的,看着真不像,很招人喜欢的。其实,有些毛病也许并不是脑子里的,是心理毛病也说不定。你放着真人在,为什么不求教?」范如成说。

「什么真人?」

「你的红颜知己高若兰。她不是心理专家吗?」

子航一口水全呛出来了,「又是老婆又是知己,你当我跟你似的,是一个泛爱主义者。」

说归说,子航心里觉得,范如成说的未尝不是个办法,自己怎么就早没想到呢。

高若兰跟欧子航同校教书,是教育系心理专业的讲师,一次子航跟着学校出去旅行的时候两人认识的,子航觉得这个女孩子挺爽快,也有思想,渐渐地关系近了。同事们有时会拿两人开玩笑,说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什么的,高若兰倒是挺大方,欧子航常常说:人家倒底是女孩子,不要乱开这种玩笑,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话。不是觉得她有什么地方不好,只是直觉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缺少那种时刻挂心的感觉。

若兰听了子航的描述,说,有可能是妄想症。

「你知道妄想症吗?如果一个人坚持的信念是错误的,甚至与社会现实及文化背景相抵触,还毫不动摇,他便是患了妄想症。产生的原因一般有遗传、

心理因素或是器质性病变,比如:头部受伤、酗酒甚至爱滋病都与妄想的起因有关。有人猜测是脑叶或边缘区受损,或多巴胺能神经过份活跃之故。」

子航摆手说:「拜托拜托小姐,别跟我说专业名词,我有职业病,听到专业名词就在心里译成英文,你只告诉我,你能确定吗?该怎么帮他呢?」

若兰说,我要亲眼看一看他,跟他聊一聊,才能确定。你明天带他来我的办公室吧。

子航连说不好,「还是到我家来吧。明天我下厨请你吃饭。」

若兰到子航家的时候,紫阁正在书桌前用毛笔写着什么。

若兰拿起来看,赞道:「好漂亮的小楷。」

紫阁说:「先生谬赞了。请问先生是……」

子航笑着说:「紫阁,这位是高小姐。」

高若兰剪着极短的头发,比子航的好像还要短些,穿着深色套装,声音也比较低沉。

紫阁露出疑惑的神情,接着微微红了脸。「在下唐突了,高姑娘勿怪。」

若兰爽朗地笑笑说:「难怪紫阁认错,我的新发型,连我妈都说像假小于。你叫阙紫阁是吧?」

紫阁微笑作答:「是。在下阙紫阁。」

吃饭的时候,高若兰留神观察着紫阁。

他非常安静,在饭桌上几乎一语不发,动作优雅,神态安详,从知道高若兰是女子之后,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

他的身上的确有不太寻常的东西,一种与现实的疏离感,让人不能忽视。

高若兰看着子航投过来的询问眼神,轻轻地点点了头。

子航送高若兰出来的时候,问:「你看怎么样?」

若兰说:「据我的观察多半是那个毛病。」

子航叹口气说:「那怎么办呢?实在是找不到他家里人。难道让他这样病下去不管?」

若兰笑:「你还是那个爱管闲事的性子。你先别急,我的老师在珍珠泉附近办了一家心理治疗康复中心。环境很好。有专职的心理医生,帮助病人输导恢复。把他送过去吧。」

子航楞住了:「我从没有把他赶走的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若兰说,「这其实是为了他好,他还那么年轻,将来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心理毛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避,是讳疾忌医。心理毛病也不是绝症,你放心,我也常在中心客座的。我也可以跟老师说,减免他的费用。」

子航说:「不是钱的问题,只是……觉得他怪可怜的。孤怜怜的一个人,也没个人照顾他。」

若兰笑起来,「你看你,一副老爸的口吻。放心吧,除了医生,中心也有护工的,生活上没有问题。」随即又正色道:「这么拖下去才是问题哪。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真的就一辈子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