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认真的说,也不算是第一次,几十年前,黛拉曾离开王宫,出去镇压一处神降引来的乱子,彼时,她从王宫离开,有人远远看过一眼,只是看不清楚。
这一次他们看清楚了。
铂金色长发,浅翠色眼眸,戴着黑色的,镶嵌着血红宝石的王冠,端坐在黑红二色的王座上,纯洁而柔弱,仿佛这个混乱无序的世界上,最单纯的一抹颜色。
有人不由目眩,哪怕明知道她的强大,也无法克制住自己不该生出的妄念。
黛拉垂眸,看着眼前的祭祀们,大概是因为随后将要面对的,事关她往后余生的变故,她忽然有些恍惚。
当初第一个被她收做信徒的,她记得是个女人。
好像叫做——
艾琳?
黛拉从记忆深处翻出对方的样貌和名字,那是一个较为艳丽的女人,很怕她。
再后来,她收归了更多的信徒,拥有了更多的属下,她只记得他们好不好用,强不强大,都有什么特点,但再具体的,就记不清楚了。
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一批又一批的人消逝,换做新人。
期间发生过无数次叛乱,背叛,她杀过,镇压过,一次又一次,用自己强大的武力,维持住了治下的宁静。
可如果她离开了呢?
黛拉很清楚,再没有第二个她,之后随之而来的动乱必不可少。
但那已经和她无关了。
四季轮转,万物生灭,终焉强大了几千年,之后如何,就各凭本事吧。
黛拉很快选好了自己属意的继承人,等到权力顺利的过渡之后,她离开了这座自己居住了几千年的宫殿,最终选择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吾主,如果我失控,请吞噬掉我吧。”
“堕落的话,那就太丑了。”
黛拉看着身边的触梢微笑,抬手扶起那截触梢,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随后,她干脆又利落的松手,伸手握住了那颗似乎是白色,又似乎是黑色,但再一看,又仿佛是别的颜色,像是存在,又像是幻觉的东西。
她的掌心落了个空,仿佛什么都没抓住。
但黛拉清晰的意识到,有陌生的力量进入了她的身体。
疯狂的,混沌的,一切都仿佛已经消无,连她自己也是。
不,她是黛拉。
黛拉。
茫然中,她守住这一点意识,死死坚持。
神明的力量对于人类来说,层次终究太高了。
黛拉很强,在生灵界中,她甚至可以和弱小的邪神打平,但那是因为有世界的压制,她本身的力量终究不够。
在这样宏大的,疯狂的,扭曲的力量冲击下。
黛拉险些迷失了自我,可她终究忍住了。
祂小心的看着,发现黛拉的转变继续后,原本停住不动的触梢开始摆动,暗沉的黑影动了动,仿佛人类松了口气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粉色的,半透明的,覆盖着深深浅浅粉色鳞片,挥舞着触手的小家伙出现在那里,随之被生灵界排斥了出来。
祂立即过去接住,小心翼翼护在自己的触手之中。
真漂亮。
虽然转化成功,但是黛拉仍旧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让自己适应现在的力量。
最好的方法就是信仰。
于是,刚刚继位的大祭司聆听到人生中的第一条神谕。
命人信奉幻梦之主。
大祭司懵了一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不然,一位神明怎么会让人去信奉另一位?
但不管怎么回忆,他听到的的确是这个。
纠结之中,他召集人,把这件事安排了下去。
不同于他的茫然和不解,有人大胆的做出了猜测。
这件事,会不会和消失了的前任大祭司有关?
众所周知,终焉之主最看重,也最喜欢的信徒就是祂的第一个信徒,首位大祭司,黛拉。
而如今对方的生命疑似将要走到尽头,可就在这个时刻,祂们信奉的神明又多了一位,这很难不让他们产生联想。
难道……
在终焉教派的推行下,不少人开始改信这位新出现的神明。
黛拉的情况渐渐稳定下来,恢复了理智。
她这会儿正好奇的探索着时间和空间的间隙,之前她经常听祂提起过,但再多的话语,都让她无法想象。等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她又想,这似乎是再多的话语,都无法描述的。
混沌,无序,混乱,疯狂。
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无法分辨哪里是上,也无法分辨哪里是左右,错乱感无时无刻都在伴随着她,让她有一种头昏脑涨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源自于信徒们的诵念响起,稳住了她的理智。
黛拉终于明白了信徒对神明的意义。
“幻梦——”
无数人诚挚而郑重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稳住了她被风暴撕扯的意识。
“黛拉。”
在此之外还有一道声音。
黛拉后知后觉的看向身后。
硕大的黑影将她覆盖,触梢轻轻将她捧起。
“黛拉!”
祂高兴的一遍又一遍喊。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陌生的,无序的,但只是听到,黛拉就明悟了祂的意思。
“我在。”她回应。
“黛拉!”
“我在。”
这个小游戏祂乐此不彼的玩了好久,一直到黛拉不耐烦了用小小的粉色触梢敲了祂几下才停止。
这边黛拉慢慢熟悉着力量,而世界之中,继任的大祭司勤勤恳恳,十分敬业的忙碌着。
但在一些角落,变化悄然发生。
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大祭司消失不见,这让许多人生出了野望。
动乱随之而来。
终焉的祭祀们面对接二连三的动乱,不免有些焦头烂额,随之就开始怀念起黛拉在的时光,
若是大祭司在,根本没有人敢这样放肆。
但更多的人是庆幸。
他们掌握了更大的权力,可以轻易主宰别人生死的那种。
旧神,新神。
古老的强大的,神秘的未知的。
黛拉尚在恢复,并不清楚生灵界中的事情,祂却是十分恼怒的。
门祂们就是看黛拉不在了,才这么放肆。
转而一想,祂又觉得,没办法,黛拉就是这么厉害,她在的时候,连门祂们都没办法,只能等她离开。
不愧是祂的小信徒,就是棒!
莫名的骄傲让祂愉悦,甚至都懒得计较。
祂小心翼翼的护着黛拉,趴在时间和空间的间隙中,一边感受着生灵界中的动静,一边暗自盘算。
抢吧抢吧,等把那些弱小的同类养肥一点,更好下口。
时空的间隙中,一团暗沉黑影触梢随着时空的流动慢慢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