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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盆洗手作羹汤(31)+番外

孟红芙动了动手指,气息奄奄,连目光都有些涣散:“你……”

孟绿枝凑过去:“你恨我,我也恨你,如今你死了,我大概也要被抓进监牢,倒是干净。”她伸出手指,抹去孟红芙嘴角的鲜血,“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呢,我的好姐姐。你喜欢偷偷扮男装,你喜欢听算盘的声音,你喜欢那种清雅俊秀的男子,这些我都知道啊。那你了不了解我呢,你知道我小时候是怎样可笑地想和你和平相处吗,你知道我也喜欢那种清雅俊秀的男子吗,你知道我腿断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复仇了。”

她喃喃着说了一大段,也不知孟红芙有没有听清。孟红芙只是努力地从喉咙间挤出字来:“你母亲死的那天——”

孟绿枝的眼神陡然犀利起来。

她像是回光返照,忽然有了力气,断断续续说完:“那天是你生辰,我看见你一个人在池塘边玩……玩石头堆,把底下掏空,上面再借力堆起……后来,下雨了,你在午睡,我听说你母亲掉进了池子,是想看莲花,结果却……却踩空了石头……那地方,那地方就是你早上……”她费力地笑起来,“我说你克母,你还不信……这件事谁也不知道,我今天告诉你……”

孟绿枝双目圆睁,身子颤抖,忽然从喉间逸出一声怪叫:“你胡说!你胡说!”

孟红芙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吐出血沫:“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孟绿枝扑到她身上,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拽起来,拼命地摇晃:“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不是!”

孟红芙没有再说话。

她的呼吸慢慢停止,头垂向一边,眼睛半阖,唯有唇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

“你起来,你给我说清楚!”孟绿枝仿佛看不见她的变化,只是一味嘶吼,泪水涌出眼眶,“我没有……不是我……”

她缓缓跪倒在地,眼泪从下巴滴到孟红芙满是鲜血的胸口上。

那厢沈樊成已经夺过了黑衣人的剑,成功制伏了他。

黑衣人咬牙道:“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接了暗单子。那么你让我死个明白,告诉我你是谁?”

沈樊成踩着他的小腿,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微微一侧,反射出刺目的阳光。

“我有一柄剑,名为祸水。”

黑衣人瞳孔缩了缩,哑声道:“原来你就是沈樊成。”顿了顿,又道,“虽然我有伤,但你竟然没带‘祸水’也能如此……”

“现在这把剑,也可以是‘祸水’。”沈樊成道,“一柄剑,只有在我手里,才能称为祸水。”

黑衣人低低地笑起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栽在你手里,我也认了。”

沈樊成看向状若疯癫的孟绿枝,皱起眉头:“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黑衣人看向沈樊成,“怎么,很惊讶么。我虽是飞花手,却也不是每个女人都会碰的。”

“她疯了。”沈樊成说。

“是的,她疯了。”黑衣人也看向孟绿枝,“她早就疯了。孟红芙也早就疯了。她们姐妹俩都是疯子。”

沈樊成微微眯了眯眼:“既然你知道她是疯子,也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带她走?”

“谁说我不喜欢她?我只是没有碰过她而已。”黑衣人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我喜欢她身上那种狠劲,以及压抑的感觉。”

“你知道什么?”

“孟绿枝知道的,我都知道。”

孟绿枝放开了死去的孟红芙,满手鲜血地爬到黑衣人身边,仿佛看不见他脖子上的寒锋一样,只靠着他一味哭泣道:“她说是我害死我母亲,她说母亲是踩到我堆的石头上才落到湖里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黑衣人说:“是不是真的,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孟绿枝崩溃地大哭。

黑衣人道:“你应该听我的话,再忍耐一段时间的,你看这个场面,谁也落不着好。”

孟绿枝仿若未闻。

“这世上有很多无趣的女人,只有在床.上才会变得有趣,但你和她们都不一样。”黑衣人说,“你记得你那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

孟绿枝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眼泪静静地淌着。

“你说,你想和我做个交易。你看,你连女子的贞.洁都可以不要,只为了对付孟红芙。”他语带蛊惑,“现在孟红芙死前还故意刺激你,想让你不好好过,你怎么能如她所愿呢?”

“绿枝,杀了自己。”

沈樊成眉头一皱。他抽不出身去点孟绿枝的穴,只能对还在发愣的众人喊道:“快阻止她!”

手中剑在黑衣人脖子上一按:“你想干什么!”他也无法去点黑衣人的穴,因为那很容易被懂武的人用蛮力冲开,他别无选择。

“她本来也活不下去了。孟红芙有很多理由活着,折磨孟绿枝只是其中之一,但孟绿枝不是。孟红芙死了,她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与其被官府处斩,还不如自杀来得痛快。”黑衣人的回答,在这种酷热的天气里竟生出一丝冰侵般的寒意来。

孟绿枝仍在恍惚中,被下人们七手八脚拖到了一边,正要上绑,她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见谁咬谁,咬得又狠又准。

她满脸都是血与泪,看起来十分可怖。

“娘!娘——”她仰天叫道,然后抓起身边一根尖锐的枯木,快速地、狠狠地捅进自己的心窝。

噗。

心口被穿透,鲜血汩汩而出。

沈樊成无法动身,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孟绿枝自尽。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眼神一转,望向殷俊那里。

殷俊再一次受到了震撼,本来拢着殷佑微的双臂也不由自主松了下去,殷佑微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这一切,脸色唰地褪成惨白。

孟绿枝仰面跌倒在地,缓缓扭过头,遥遥看着毫无动静的孟红芙,几个绵长呼吸后,忽然解脱般一笑,用无人听清的气音道:“我这一生……害父、害母、害姨、害姊、害己,竟也算……圆满呢……”

她吃力地转动着眼珠,望向被迫跪在那里的黑衣人。她缓缓道:“你也是个……疯子。”鲜血染红了她的脸颊,也无人知道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孟绿枝闭上了眼睛,再无动静。

一时间,万籁俱寂。

只有蝉鸣仍旧聒噪得厉害。

孟府仅存的两个姑娘都死在了血泊中,所有人在怔神之后,目光都不由移向了沈樊成和黑衣人。

沈樊成道:“你不打算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吗?”

“故事太长,我懒得说。你随便找个孟红芙的心腹,不一样能问出来吗?她们姐妹之间的矛盾,早已有了,有如今鱼死网破的结局,也是早晚的事。”黑衣人斜睨了他一眼,“何况,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沈樊成又看向殷佑微。

她面上尽是冷汗,连眼神都是飘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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