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瞳孔里泛起朝阳微微的金色。陆之点头:“那你忙吧。”他看她离去,心中的狐疑终于浮出。
傍晚,陆之走进酒肆,不出意料地又看见老板娘在拨她的算盘。“老板娘,最近有消息吗?”
老板娘一边往账上记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没有,这几天‘那个人’都没有出现,相府也没别的动静,都没什么人说了。”
陆之“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踌躇问道:“老板娘,在下总这么称呼你不太妥当,敢问……”
老板娘顿住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他,笑笑:“我姓端。”
“端,好像都没见过这个姓啊……”
“嗯,很少人姓。”老板娘只淡淡接了一句,正好有客人在喊,她便放下了账本,往那里去了。陆之停留了一会儿,也转身走出了酒肆。
深夜,浓墨般的苍穹上不见一颗星子,苍白的月亮影影绰绰地隐匿在厚厚云层中。礼部侍郎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双目紧闭,眉头深深皱起,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喃喃道:“不,不,你不能这么做……”
守夜的侍女以为有吩咐,走进内室轻声问了一句:“大人,什么事?”
床上的人似乎被靥住了,微微挣扎着,牙齿打战:“求求你,不可以,真的,求你……”
侍女有些慌,推了推他:“大人?大人?”
“啊!”礼部侍郎猛然坐起,两鬓的头发因为汗水而紧贴双颊,他脸色发白,大口地喘气,双眼瞪大了盯着侍女。
侍女害怕地退后:“大人,您方才做了噩梦……”
“做噩梦……?”礼部侍郎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思索起来,“我从来不做梦的啊……”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京中近来不少官员家遭窃,据他们私下说,当晚都是做过噩梦的,想必是‘那个人’来时点了什么耗神的香。
那个人,那个人……
“快快快!点灯!点灯!”侍女赶紧点了烛台。礼部侍郎将她赶走后,匆匆下床,摸出贴身的钥匙打开暗屉。
什么都没有。
他惊住了,一下子跌坐在地:“完了,完了……”
第二天一早,街头巷尾又热闹起来。
“哎哎,听说了吗,‘那个人’昨晚去了礼部侍郎家!”
“何止!户部尚书家也被光顾啦!”
“啊,一夜两家?”
“可不是嘛,‘那个人’也真厉害,都被通缉了还敢顶风作案。”
陆之脸色沉沉地走进酒肆。端娘会意地拿来一坛酒:“陆大侠,心情很差啊。‘那个人’又出现了,这说明又有线索可以找了,不值得高兴吗?”
陆之打开酒坛,喝了一口,闷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我心里,唉……端夫人,你说,若你是我,要怎么办?”
“我不过一个妇人罢了,见识浅陋,不知道怎么办。”端娘微微一笑,“不过请陆大侠放心,我若听到什么消息,肯定会告诉你的。”
“嗯,那就多谢了。”
端娘转身要走,冷不防被凳脚一绊,整个人眼看要失去平衡,陆之下意识拉了她一把。端娘站稳,目光落在拉着自己的陆之手上。“呃,抱歉,无意冒犯。”陆之赶紧撤手,“不过,端夫人手上的茧,略厚啊。”
“丈夫早亡,我自己操持生计,忙里忙外的,哪能不生茧呢?唉,真羡慕那些小姐们……”端娘摇摇头,走了。
寂静的街道上,一队官兵提着灯笼巡夜走过。屋檐上伏着的黑衣人蒙着面,静静地等待,直到光亮从视线中消失,他才谨慎地缓缓起身。身子微弓,足尖轻点,很快淹没在了漆黑夜色中。他一路灵敏地避开各路巡夜官兵,轻轻松松潜入一条荒废胡同。忽然,他顿住了脚步。
“阁下终于出现了。”冷冰冰的声音飘荡在沉寂的空气中。
黑衣人贴住墙根,手指一用力,整个人便翻出了胡同。怎料那人动作也奇快,电光火石间一柄寒铁便格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无心恋战,偏身往另一个方向逃,他身形快如闪电,几个跳跃便到了数丈开外。陆之提剑运足气力紧随而上,万分小心,生怕对方甩出什么暗器。
他们一人跑一人追,从荒废胡同一直到居住区。这里房屋参差不齐,黑衣人逃起来容易,陆之追起来就难了。他心下大急,顾不得防暗器,放松身形追了上去。一道剑气呼啸而过,黑衣人机敏一闪,安然无恙。孰料身后袭来的剑气愈发纷乱,摆明了是要耗他体力。黑衣人恼怒,一个转身跃下屋顶,抄到陆之身后。陆之大喜,挥剑欲上,哪知对方几个晃身奔到自己面前,左手手背一发力,直接打上了自己的剑身,力气奇大,震得自己虎口一麻。陆之本想去看清他的眼睛,忽觉眼前一黑——果然还是有暗器!陆之大惊失色,下意思去摸自己双目——不对!他手一抓,定睛一瞧,只觉气血翻涌,直想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那所谓暗器,根本就是不知从哪家扯下的一块肚兜!
陆之气急败坏地扔掉肚兜,环顾四周,却哪里还见得着黑衣人的影子。
“丞相,陆某只能提供这么多线索了。”陆之抱了抱拳。
宋子瑞道:“你既然逮住了那人,便已经是一大突破,想必很快也会有着落。一想到还有机密在他手里,我就坐立不安。”
陆之刚想开口,忽然一个鹅黄裙子的女子推门而入,嚷道:“哥哥!你怎么自作主张想让我嫁人啊!”
宋子瑞和陆之皆愣了愣。陆之看了那女子一眼,眉眼婉致,之前还从未在府里见过。“哥哥……”女子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陆之恍然,抱了抱拳便告辞了。
“阿竹,这里是会客厅,你这么闯实在是……”宋子瑞无奈。
“我下次不了。但是,但是还不是因为哥哥啊,要不是嫂嫂同我讲了,我被哥哥卖了都不晓得呢!”阿竹哼了一声。
“好阿竹,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宋子瑞柔声劝着。
“是啊,我都二十五了,是个老姑娘了,哪有人要我?”阿竹不满地道,“所以哥哥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啊?之前我回来,除了府里的人,外面都没人知道丞相大人多了个妹妹,肯定是怕我给你丢面子,这会儿又要我嫁人……”声音越来越低。
宋子瑞赶紧澄清:“瞎说!我不公布是怕有心人借此生事,想嫁你是觉得你应该配个好人家了,仅此而已啊。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就先不提这个好不好?”
阿竹这才转怒为喜,眉开眼笑道:“哥哥,我要吃红豆糕。”
“还和小时候一样馋。”宋子瑞宠爱地拍拍她,“所有点心小厨房都备着呢,我待会叫人送你房间里去,乖啊。”
阿竹高高兴兴地走了。宋子瑞旁边的管家忍不住感叹:“老爷对竹小姐真好。”
“阿竹这些年吃了太多苦,还不都是我这个兄长的责任。如今失而复得,怎么弥补都是不够的。”宋子瑞脸上是淡淡的温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