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1990)
皇帝陛下虽被调侃了一下,却是心怀舒畅,跟赵石碰了一杯,随后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番邦女子真的如此特异?”
赵石点了点头,“教坊司中几个异域女子,陛下怕是也见过了,这些女子皆都是西域女奴,长途跋涉到了长安,虽也有着一身异域风情,但说实话,雕琢之气太浓,媚于俗艳,远不如那天生地养的异域美人之灵秀。”
一个一国之君,一个军机重臣,在书房之中谈起了女人,一谈就是小半个时辰。
酒已过了三巡,菜也过了无味,皇帝陛下才叹了一口气,心里被赵石挑动的心痒难搔,但作为大秦帝王,想要远涉山川,去到旁处,见识一下异域风情,着实有些可望而不可及……
皇帝陛下的纠结,又哪里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了的呢?
终于,这两位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这个话题,一个觉着说的再多,他也见不到摸不着,有些无趣,而另外一位,也觉着这么说下去,感觉不太好,生平头一次觉着自己像个老鸨,感觉好了才叫怪事。
于是,君臣两人有志一同的转开了话题。
“爱卿在吐蕃所行之事,朕皆知之,爱卿之能……也不须多说什么了,但吐蕃毕竟遥远……爱卿这次的功劳,朕这里先记下了,有功但无赏,还望爱卿不要心怀怨尤才好。”
赵石点了点头,不谈女人,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接着便毫不在意的道:“微臣也没什么功劳,只带回了四个光头,把吐蕃山南之地大致分成了四部,朝廷怎么处置,微臣也就不过问了。”
皇帝陛下笑了笑,心想,果然如此,大将军赵石征战各处,皆都杀的人头滚滚,但过后,这位大将军却很少理会善后诸事,多数都会干脆的抛给朝廷,除非涉及之后战事,不然的话,便都当了甩手掌柜。
而这次吐蕃高地之事,看来也是如此了,这样的习惯不太好,很有一些朝廷在拿这个说事,但说实话,却也让很多人放心。
大将军赵石已经几次行节度使之权,但从来不会就此大权独揽,尤其是地方官吏的任免之上,能让则让,就算问到他头上,也不会上心。
所以这些年弹劾大将军赵石的奏折中,很少能见到专权的字眼。
所以在这个上面,皇帝陛下也已习惯,听赵石这么一说,便不再问什么,而是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来。
“河南战事前后,爱卿应该听说了吧?”
这才是重中之重,赵石也收敛起了笑容,郑重道:“战报微臣都看了,情形有些糟糕。”
皇帝陛下没有侨情,直接便问,“爱卿怎么看?”
问的有些笼统,赵石琢磨了一下言辞,才道:“以微臣之见,杜山虎出上党,并无大错,可谓有功于国……”
“河南兵锋稍挫,河洛将领轻敌冒进,罪责难逃……军中最重赏罚,既然出师不利,当各论其罪,又有据土之功,当赏其功,功过分明,可安河洛军心……”
皇帝陛下蹙着眉头,想了想,轻轻摇头道:“功过不好轻定,如何赏罚,爱卿可有建言?此处只你我君臣二人,直言无妨……”
第1389章 请命
赵石沉吟片刻,本想问问皇帝陛下,朝中重臣们所言为何,但话到嘴边,便明智的又缩了回去。
他现在的职位是大秦枢密副使,非是外间领兵将领回京述职了,从陆敖或者其他人那里知晓一些事情,并不为过,但当着皇帝陛下的面,问起其他重臣们怎么说话,就有些不妥当了。
好在,赵石在回京途中已经考量的差不多,加上之前陆敖所说,到也不虞其他。
遂直言道:“陛下,以微臣之见,大将军张培贤为众军之首,赏功罚过,当以其人为准……张将军领兵征战,出师不利,挫我军威,当罚其过,然张将军虽有诸般过错,却也克下虎牢,荥阳诸地,又却荆襄岳东雷部于汝州之外,所以,虽是有过,却也难掩其功。”
“不如功过相抵,再降爵一等,罚俸若干,仍镇河洛,戴罪立功。”
说到这里,赵石瞅了瞅皇帝陛下的神色,才接着道:“其余河洛众将之赏罚,因微臣未详其情,不敢轻言,想过后与其他大人商议之后,再送上条陈。”
别看话不多,但赵石的意思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河中杜山虎有功无过,河洛张培贤功过相抵,这就是赵石的建言,至于其他将领的功过赏罚,之后商量一下便可,这就是赵石的建言了。
其实如果朝廷纳了赵石之言,也就定下来此次战事赏罚的基调,重罚而轻赏,但就算罚,也只是点到为止,不会动摇河洛大军根基。
皇帝陛下沉吟半晌,微微点头,但脸上却无多少放松之色,“爱卿所言,正合朕意,但中书进言,也需考量……朕也觉得……这次战事,所行太过轻率,若按爱卿所言定下赏罚,是不是罚的太轻了些?”
这就是皇帝陛下心中有所犹疑了,这次战事损兵折将不说,还伤及了河洛之根本,说浅白一些,就是皇帝陛下对张大将军的信心有所不足,确实有了换将的心思。
而且,历代大秦皇帝陛下威权虽重,但有些事情总归不能罔顾朝臣汹汹之议,真的来个乾纲独断。
现在的情形已经并非真的为河洛诸将赏罚之事而犹豫不决了,而是中书那边隐隐有将矛头对准枢密院和兵部的意思。
至于为何会如此,自然也逃不过皇帝陛下的眼睛,他对中书的一些人的忍耐,也已快到了极限。
不过广就此事而言,中书的建言也有合他心意的地方,这才是真正让皇帝陛下犹豫不决的根本原因所在。
赵石愣了愣,“难道陛下真想调张将军回京?”
一听这话,皇帝陛下立马就明白了过来,这位才刚刚回京,对京中情势竟然有些懵懂,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加上方才赵石的一席话,他这心里未尝没有一点欣慰,大将军还是那位大将军,一心为国,没有多少私心作祟,口舌虽有所长进,对朝堂中事却还是那般不很在意,不然的话,以其威望,这点朝堂动静,怎么能瞒得过他去?
他这想的虽有偏颇之处,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敖毕竟太过年轻了些,又是女子之身,心细如发不假,但于大局之上的敏感总有所欠缺,若是换了南十八,便断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而赵石本身,也确如皇帝陛下所想,对朝堂中事有着天然的抵触,不愿搀和过多,像今晚,兵部尚书成峦,兵部侍郎赵布宗,以及枢密副使张承,都欲来府拜见,其实这已经是一个最醒目不过的信号,但赵石竟然不明就里的干脆的回绝了。
这样的政治失误,对于一个朝堂重臣来说,很多时候,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也许有人要说,晚上一天半天的有什么呢?
那是拖延症患者的自说自话罢了,在朝堂这样的地方,像这样的大事,有时候晚上哪怕一刻,都肯能会催生出截然不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