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程大姑来家里,整个人精神抖擞,声音洪亮,这才一年多,就苍老了许多,背弓了,耳后跟的头发白了大一片。
第99章
程大姑虽说是时代造就的受害者, 但从她对亲生女儿的所作所为,几乎连作为一个人的恻隐之心都没有了,程宝菱认为不该同情她。
“佩姐现在海市过得挺好的, 她想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大姐, 我们就别多事了,大姑让我们转让她的话不必对她说,佩姐想知道家里的情况自然会问起来的,她不问,我们就别提。”
程珍秀想了想, 点点头道:“你说得对,佩姐可是好不容易从泥坑中走出来, 千万别再陷进去了。”
“我总是容易心软。”程珍秀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脑袋。
程宝菱安慰自己的姐姐, “你这不叫心软,叫做善良。”
乡下的这种酒席一般摆两天, 每天两顿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姐妹俩吃了中午这顿饭,便不算再吃晚上这顿饭了, 跟爸爸说了回家的事。
程安国很赞同她们早点回去, 天黑了开车他担心,“路上开车小心点,别急。到家后往村长家里拨个电话给我报平安。”
“知道了。”姐妹俩一齐点头。
程宝菱不想再去跟二婶打招呼,于是道:“爸爸,那我跟大姐就直接走了, 你帮我们跟二婶说一声。”
“行。”
程安国看着两个孩子进汽车, 程珍秀熟悉地发动车子,这才放心。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童娟没看到两个侄女,一问程安国才知道她们已经回京市了,童娟就埋怨道:“大哥,孩子们好不容易放暑假回老家一趟,怎么不留她们多玩几天。我们家地方大啊,让她们姐妹俩跟宝妮一个房间多好,姐妹三个从小感情就好。”
程安国笑道:“事情太多,我忘了给你说。今天客人多,她们早点回去也好。”
童娟道:“真是太见外了。”
程老太听说这两丫头走了,心情都好了许多,不顾童娟给她下的“禁足令”,从房里出来笑呵呵地跟人说话。
两天的酒席转眼就结束,最后第四天轻松许多,请这几天来帮忙的人来家里玩一天。
程安国原本想着这天就直接回京市算了,但程安民劝他,说他辛苦这几天,一定要在家里玩一天。
这天客人很少,只够凑两桌麻将,程安民、童娟两口子牌兴大发,童娟占了一个位置,笑道:“我来陪你们打几圈。”
程安民瞅准机会,坐在了另一桌麻将桌上,童娟的眼睛瞪过来,“安民,你怎么不把位置让给大哥?”
程安民看向媳妇,“大哥他不打牌。”
程安国本身不喜欢打麻将,连忙道:“你们玩,我看看就行了。”
童娟:“你没事干招呼客人去,哪有主人家都坐着打麻将的道理!”
程安民在童娟面前夫纲不振,讨好地笑道:“行了,行了,我不打了,我看着你打总行了吧。”
众人看着他妥妥的一副妻管严的架势,心中暗笑不已。
只有程老头、程老太两人见小儿子被他媳妇辖制地团团转,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临近上午十一点种,该做午饭了。
程老太与宝妮两人在厨房里洗洗切切。程安民溜达到厨房看了一圈,程老太沉着脸说:“宝妮妈呢,怎么还不来做午饭?”
程安民道:“我去叫她过来。”
童娟上午的手气不太好,一直想着翻本,听到程安民喊她去做饭,没好气道:“我忙了几天,好不容易歇一下,你就喊我做这做那,你自己去做!”
程安民不敢惹她,“行,行,我去做。”
他重新回到厨房,讪讪道:“那个,我来帮你们做饭。”
程老太心疼儿子,赶他去,“去去去,不用你。让你去喊宝妮妈,你,唉!”
程安民乐得不用干活,厨房里太热,他又溜达走了。宝妮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感慨万分。
她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像她爸爸程安民,这个男人对父母并不好,甚至还不如出嫁的程大姑呢,程老头程老太一辈子辛苦劳作全是为了他,可临到老了,到底又得到了什么呢?
再想想程志远,难道一个儿子的身份就这么重要吗?养儿防老,有时候宝妮真没看出来到底是怎么防老了,乡下的大多数老人们只要能走得动就在干活,是真正地辛劳一生,似乎也没享受到什么儿子的福气。
宝妮想,等以后自己结婚了,最好生个女儿,因为她真怕自己会厌恶儿子。
家里办酒席,肉菜都不缺,几个肉菜蒸碗,再现炒几个菜,最后煮一大锅筒子骨冬瓜汤,午饭就做好了。
程老太烧灶台,宝妮系着围裙做饭,井井有条,一点都不慌乱。
程老太不禁夸赞这个孙女,“宝妮,你饭做的好,家务活也做的不
错,以后嫁到婆婆家,没人敢嫌弃你。”
宝妮反驳道:“我嫁人又不是专门给婆婆家做饭!”
“洗衣做饭,这不都是女人天生就该做的事情吗?”程老太理所当然地说。
宝妮看向厨房的横梁,久久无语,明白她跟奶奶完全是鸡同鸭讲,说不通的。
中午吃过午饭,两桌麻将又开场了。
程老太偷偷给程老头说:“那事儿,你给安国说了没?”
程老头说没有。
“那得抓紧啊,老大明天就去京市了,别拖了。”
“行了,我心里有数。”
程安国在堂屋看人打牌,程老头走过去,“安国,我们爷俩出去走走。”
中午大太阳,外面晒得慌,程安国道:“等太阳下去一点再出去吧。”
程老头道:“就现在,去河边走走,有水有风,比这屋里还要凉快。”
“行吧。”程安国站起来。
童娟的眼睛唆过去,心里犯疑,这老头到底想跟大哥说什么,不会跟老大告状,说自己和安民对他不好吧。
随他去告状,程安国要是觉得他们照顾得不好,有本事他自己把两个老人接过去养啊。
村落后面有一条小河,河边杨树多,知了叫得喧嚣,虽然走在树荫下,但还是把程安国热出了一身的汗。
他问程老头,“爸,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程老头戴着草帽,穿一身发黄的汗衫,双手背在身上,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说:“老大,你工作忙,很少住家里,我们父子两个好久没有单独坐下来一起说说话了。”
程安国只觉得热,无暇感受这温馨的父子情,“爸,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我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程老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