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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翻身记(2)

三姐则是在父母满怀着是男孩的期待下出生,深恨“程楠”这个名字,初中没毕业,偷偷跟着人去南下打工,逃离家庭,几年后不知所踪,是父母心里最深的一道伤口。

“宝菱,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母亲何佩瑜看着女儿出神,柔声说,“要不我给你炖碗鸡蛋羹。”

程宝菱忙摇摇头,低头扒了一大口饭,差点噎着。

“慢点,慢点。”何佩瑜给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替她抚胸口。

佩瑜,美玉光彩,蕴然照人,程宝菱毫不怀疑自己的母亲配得上这个名字。她的母亲识字得体,轻声细语,毫无粗俗泼辣之态。即使年近四十,仍然身段苗条,并不显老。上辈子也是看到四个女儿过得不好的情况下,母亲操心女儿们,才老得那么快吧。

程安国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关切地说:“不舒服就别忍着,下午我再带你去陈医生那里看看。”

程宝菱抬起头,“爸,真没事了!”

对于这个爸爸,她感情复杂,程安国对几个女儿掏心掏肺,流尽每一滴汗水只为供养孩子们,可他偏偏执着于能有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到头来,他没有讨到好,女儿们也一个个与他隔阂日深。

虽然退烧了,但程宝菱精力还没恢复,身上软绵绵的,吃过午饭就去房里躺着了。三姐跟进去,偷偷往她嘴里塞了个东西。

甜滋滋的,是麦丽素。

“好吃吧?”程楠得意地看着她,“这是我跟俊子他们玩玻璃球赢回来的,咱两一人一颗。”

“好吃!”程宝菱使劲点头,比她前世吃的任何巧克力都要好吃。

“唉,要是天天都能吃就好了。”程楠小小的人叹了口气。

程家条件实在算不上好。

普通的庄户人家,家里的地不多,程安国在乡镇小学做代课老师拿微薄的工资,六口人的吃喝拉撒,女儿们的学费生活费都是一大笔开销,再加上每年还要给爷爷奶奶的养老费,经常捉襟见肘,桌子上十天半个月见不到肉是常事。

程宝菱拍拍三姐的肩膀,承诺:“我买给三姐吃。”

程楠说:“小丫头片子有钱吗?爷奶只想着大孙子,连一分钱的压岁钱都没给我们。”

“以后会有的。”程宝菱认真地说。

程楠笑:“好好,我等你买给我吃。”

疲倦渐渐席来,程宝菱打了个哈欠,陷入沉睡中。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耳边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我身子不好,珍秀初中没读完就辍在家里帮我照顾妹妹们,我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她。”这是何佩瑜的声音,带着一丝啜泣。

程安国扶着妻子的肩膀,艰难道:“是我这个做男人的没用,耽误了孩子。”

“别说这样的话。”

何佩瑜让丈夫把衣柜顶上的嫁妆木箱拿下来,打开,抱出个一尺来长的梳妆盒。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据说是晚明紫檀木妆盒,拿去卖能值几个钱,看能不能让秀儿去读个技校,三个小的学费暂时也不用愁了。”

“可是这是你父母给你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何佩瑜淡淡地说。

她的家境很不错,十四岁以前可以说是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小姐的日子。六十年代,父母嗅觉到了一些事情,从上海坐船去香港,船票只有三张,父母带上了长子,把女儿托给远房亲戚照看。几十年来杳无踪迅,何佩瑜孤女一个,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足为别人所道,当年父母给她留了一些东西,时代变迁,最后只有这个外表极其不显眼的梳妆盒子留下来了。

程宝菱屏气凝神听父母说话,心里的那根玄崩得紧紧的。

这个妆盒她有印象,小时候她跟姐姐玩家家酒的时候还偷偷拿出来来玩过。

然而就是这个紫檀木梳妆盒差点闹出一场风波。

绝对不能卖出去!

第2章 (捉虫)

程宝菱记得很清楚,父亲的同事兼好友黎建军知晓他要卖这个紫檀木梳妆盒后,便说他有个表哥在市里有门路,主动请缨帮忙,程安国十分感激,将卖梳妆盒的事情托付给他。

黎建军拿走了梳妆盒,半个月后却来告诉程建国,梳妆盒子被抓投机倒把的人给没收了,他的表哥差点被抓起来,幸亏跑得快,才逃脱。

那个年代,在中部地区尚未开放的小镇,连自家种的蔬菜,母鸡下的蛋也不能随意买卖,投机倒把罪名之严厉,被抓到的人是要坐牢的。

何佩瑜的身世本来就敏感,程家人惴惴不安,深恐别人顺着紫檀木盒子找上门来,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几年后风声渐小,而妆盒却再也没能找回来。

直到程宝菱读大学选修中国文化史时,听老师说起明代家具,才知道自家当初那个小小的紫檀木妆盒有多么珍贵。

妆盒没了,钱也没换来,大姐程珍秀读技校的事情没了着落,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在镇上裁缝铺子当学徒,后来家里又出了一些别的事情,经济压力实在太大,二姐初二上学期读完,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校,留在家中帮父母种地干活。

那个年代的乡间女孩大概率也只有通过读书才能走出另一条路,而大姐、二姐至此命运定格。

程宝菱的心提起来,妆盒可以卖,但绝不是现在。

全国正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经济,两年后,十四大明确提出发展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用不了几年投机倒把罪就会彻底消逝在历史的洪流中。

再说了,盛世才玩古董,现在拿妆盒去卖,大概率找不到什么好主顾,只能贱卖,而十年二十年后,一百万都买不到这样的妆盒。

当务之急是要先劝阻父母。

程宝菱揉着眼睛坐起来,喊了一声:“妈妈。”

何佩瑜听到女儿的声音,含笑望着她,“醒啦?”

她把女儿揽在怀里,爱怜地摸她的头发,生这个小女儿时,营养不够,从小就瘦弱,都八岁了,头发细细黄黄的,隔壁黎家的女儿跟她同龄,那头发又黑又亮。

程宝菱靠在母亲肩上,嗅到一股暖暖的味道,在母亲面前,她就如真正的八岁小伢一样,躺在妈妈怀里撒娇。

“你们要把卖这个盒子吗?”程宝菱故意指着妆盒问。

何佩瑜不瞒着女儿,“是啊。”

“可这是外婆留给你的呀。”程宝菱孩子气地把紧紧妆盒抱在怀里,“妈妈你说过把它给我们姐妹做嫁妆。”

何佩瑜失笑,哄孩子,“你还是个小孩子哪,放心,等你出嫁妈妈给你更好的。这东西留着没什么用,卖了给你买蛋糕吃。”

“……我不吃蛋糕。”程宝菱睁大眼睛,扮天真,问道:“我们学校有个同学的叔叔卖水果被抓了,爸爸妈妈卖东西也会被抓吗?”

她说着这件事倒不是自己现编的,确有其事。

前几年隔壁村子的一个人从南方进了香蕉回来卖,这一倒一买,赚了钱,被人举报,罚款坐牢,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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