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类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听到了木子的声音：
“……如果人造圣阶魂灵呢？”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同伴，难以想象她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才会说出这句话来。
人造圣阶魂灵？！
这一次，【织机】迟了两秒才给出回复：‘依照本机计算，如果是人造木系圣阶资质的魂灵，可以在二十年内抵达圣阶。’
少女脸上的笑容尚未来得及绽放，就听到了【织机】下一句话：
‘但是，人造木系圣魂灵的诞生有无法避免的污染，这会污染到圣魂灵本身，在百年后催生出污染意志。’
被污染的圣魂灵会怎么样，【织机】没有说下去。
“为什么会有污染？”他不明白。
“……自然情况下，第一个圣阶力量耗尽之前，也就是除非是即将发生‘迭代’，否则基本不可能有第二个同系圣阶诞生。”一旁的木子却已经想明白了，“想要打破这个铁律，就需要……规律之外的存在，比如不属于魂灵的……人类的参与。”
“什么意思？”身体的动作快过头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紧紧抓住木子的手腕。
她的手腕在抖。
她在害怕吗？
“人类的参与，也就是说，在最后一步，需要将拥有足够高天赋和能力的人类的魂海分割，加入其中，用来打破‘壁障’。但是人类的魂灵资质是伴着魔化生物的入侵而同步出现的，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我们这一代人类的魂灵资质，其实或多或少，都有轻微的被魔化生物污染的迹象吧？人类对魔化生物有一定抗性不会有事，但是当分割后的魂海用于魂灵上时，那只诞生的魂灵身上没有可以抑制魔化生物污染的力量，所以——这就是你演算结果中人造木系圣魂灵被污染的缘由，”但木子的声音却非常冷静，听不出丝毫异样情绪来，“我猜的对吗，【织机】？”
【织机】：‘是的。’
完全正确。
“那么，我这就回去准……”
他高声打断了她的话：“你难道没听到它怎么说吗！即便八大圣魂灵全部诞生，也只能将文明灭绝的时间往后延三百年！”
“那难道你没听到它说释放本源力要把你留在这吗！”
那是记忆里，木子第一次失却所有的礼仪，朝他大吼大叫。
他被吼得瑟缩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没了底气，有点心虚：“只是留在这而已……而且也不是现在啊，按照【织机】的计算，把八大本源力完全投放到大陆上大概需要二十五年时间，也就是说，最快，我也要二十五年之后才会需要留在这里。在那之前，我照样可以继续在大陆上呆着啊……”
“然后呢？”那一瞬间的失态仿佛是他的错觉，木子又恢复成了往日娴静的模样，“神眷者的生命足够漫长，将来的日子，怎么办？”
他张了张口，想说，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和我一样的神眷者吗。
你，不会陪着我吗？
“而且，他们……我的族人，你的家人，我们的朋友，大陆上其他人……他们要怎么办……就算只能延续三百年，说不定，三百年之后就能够有转机了呢……伊戈，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啊……”
——于是，这句话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他看着那双翡翠般的眼眸里浮现的泪光，低下头，才发现，原来，在颤抖的不是木子，而是他自己。
即使是神眷者，割裂魂海也足够粉碎她进阶的生命层次。
能够与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的人注视着云层下的人，选择走下山。
于是，山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可笑的自尊心让他不想承认自己是被丢下的那个人，不想承认在他和那些他根本不认识不知道没见过的人之间，她选择了那些人而不是他，于是将自己的记忆分割，在记忆和伊泽尔的记录乃至于与他人的来往中，全部归给了“伊戈”——这个原本属于他的九头蛇魂宠、在那场游历中被他拿来用以向她介绍自己的名字。
木子的真名是林梓双，东境林家家主的嫡长女。
在大陆游历中爱上林梓双的人，半夜翻林家那刺手的蔷薇花墙进去的人，入赘林家的，25岁后在记录中消失无踪的……都是伊戈。
而阿蒙瓦恩拉·伊泽尔则创建了伊泽尔公国，称号太阳王，普及魂师教育，开设高等魂灵课程，促进魂师成长……
至于后宫空虚后位空悬？
哼，这世界上有能配得上朕的女人？
当然没有！
既然如此，后宫空虚后位空悬不是很正常，不然到底是朕宠幸她们还是她们占朕的便宜！
第711章
“……25年后，也就是林梓双去世五年后，七峰在大陆各处稳定下来，太阳王将王位传给了诺兰德森，自己进入深空王座——也就是世人传说中的伊泽尔墓葬群。”方以唯以这句话结束了三百年前的过往。
“传说伊泽尔公国每代海德拉预感到自己死亡之前都会进入这个只有八头蛇以上魂师才有资格的亚空间门，实际上不过是诺兰德森王子将自己的孩子培养成材后，便将王位传给他，自己进入深空王座去陪伴他的父亲了。”她轻声叹道。
由太阳王一手带大的孩子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有多厌恶孤单。
更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必须呆在那个了无生气的地方，所以当年诺兰德森的选择也有一些为父亲分担的想法。
母亲已经逝去不在了，若是他也丢下父亲，就算表面上看不出来，暗地里估计父亲会哭得眼睛都肿起来吧——无意中在父亲面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的第二天，诺兰德森就收获了一对熊猫眼。
在正常情况下，魂师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一些，但也比不过神眷者：那是生命层次已经完全不同了的存在。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在深空王座中走到寿命尽头的诺兰德森死后其灵魂被深空王座搭载的主脑【织机】捕获，以另一种方式留存在了深空王座中，还能够与父亲相处。
也算是另类的永生陪伴了。
只不过人类的灵魂——哪怕是九头蛇魂师——坚韧度也没有强大到可以一直存在，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门，诺兰德森都会陷入沉睡，用以恢复灵魂损耗。
进入深空王座的并不止诺兰德森，在他之后凡是进阶成为九头蛇的伊泽尔魂师都仿佛是有了什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一样，在培养完下一代之后，便选择来到深空王座中——以至于在世人的眼中，伊泽尔皇室的嫡系九头蛇魂师各个都有知天命的能力，每到寿限将近，就会去往那个只有九头蛇魂师海德拉可以进入的墓地，那个神秘的墓葬地也被称之为了伊泽尔墓葬群。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错。
不知道自己成了某海德拉墓葬群的深空王座没有抗议的机会，它的主脑中留存了伊泽尔公国迄今为止几乎全部的海德拉灵魂，只是因为时机不凑巧，这个时间门段刚好是他们休眠的时候，所以方以唯等人只遇到了太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