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薛宴惊匆匆经过,脚下不经意踩爆了一只眼球,上仙们又扶着树干,吐了第二轮。
那些负责给仙人们的飞马擦蹄子的修士们,此时眼见擦也擦不过来,早就罢了工,拎着云锦织成的抹布在一旁发呆。
薛宴惊回到鹤铭仙君府上时,正见到有人在更换匾额,把那只“鸣鹤殿”的牌子摘下,换上了一只上书“惊鸿殿”三个大字的匾额。
“陛下的一点心意。”负责换牌子的仙侍对她行了一礼,陪着笑脸。
薛宴惊笑了起来:“那就替我谢过你们陛下。”
她踏入殿门时,宫娥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谁能想到出门去参加个寿宴的工夫,两人去,一人归,主子竟换了个人做。
她们困在府里,还未听闻事情全貌,只听说薛宴惊背叛了鹤铭。仗着她平日宽仁,终于有宫娥忍不住泪水涟涟地质问道:“仙君对姑娘一往情深,你怎能如此负他?”
薛宴惊看着她,认出她便是清晨给自己梳头时,捧着鹤铭新送来的仙衣与金簪,对自己赞颂仙君深情的姑娘。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话大概是“连姑娘的衣饰都是仙君一手挑选的,如今天界哪还有这般高贵又深情的男子?”
薛宴惊没有去解释什么深情的目的,只是笑了笑:“如今整个仙君府都是我的,谁还稀罕什么仙衣与金簪?”
“……”
薛宴惊转身回房,只留下一句话:“我不需要人侍奉,你们想留就留在这里,不想留下就各奔前程,去留随意,我不干涉。”
———
收到凰凌诏令时,薛宴惊前往帝君金殿,尚未进门就听到了鹤铭那中气不足的嘶吼声。
“薛宴惊跟了我十余年,最终仍背叛了我,难道她就不会背叛你?”
凰凌轻笑一声:“倾我凤凰全族之力,才填饱了她的胃口,我不觉得还有人出得起比我更高的价码。”
薛宴惊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深以为然。凤凰族家大业大,不知积攒了多少奇珍异宝、法宝神器,害得她的储物戒几乎都要塞不下了。
她迈步进入殿内,对着鹤铭的新造型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凰凌居然真的在殿里建了一只华丽的巨大金笼,里面锁着一位俊俏男子,披散着头发,穿着纱衣,赤着双足,手腕和脚腕上都缚着一条极细的金链,链子虽纤细,但薛宴惊一眼便认出那上面和捆仙索蕴着相同的仙力波动。
“……”
“陛下,”此时有仙侍来报,“您的姑母来见。”
“又是哪个姑母?这群人怎么就没一个肯消停!”凰凌蹙着眉,甩袖离开了。
独留薛宴惊和笼中鹤铭面面相觑,她由衷地甩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鹤铭却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扒在笼子边缘大声喊:“宴惊,你好狠的心!就算我想利用你为我夺权,但至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我想让你做君后的心思绝无虚假!”
薛宴惊直视他的双眼:“我只问你一句话,琅嬛、哦,对了,是马解,他下界之事到底与你有无干系?”
“……”鹤铭顿了顿,他不知对方究竟知情几分,下意识要谨慎作答,可这短暂的停顿已经出卖了他。
薛宴惊笑着瞥了他一眼:“我猜也是。”
鹤铭颓丧地望着她,浩浩金殿内,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目含情,心如铁。
一如十年前的某一日,他对着她的唇吻下去的时候,他说“宴惊,我们的故事还没真正开始呢。”
但她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阻止了这个吻。
“师兄,我们的故事早就已经讲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142
◎天机不可泄露◎
“仙界的模样你也看到了, 我想推翻它有错吗?”相对沉默良久后,鹤铭忽然开口。
“没有,”薛宴惊摇摇头, “你完全可以在找到我后,直截了当地问我一句——这仙界腐朽,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推翻它?”
“我……”
“你也可以将千万仙石双手奉上, 说你要买我去刺杀一个人。”
“我怎知你会被金钱收买?”
“或者, 你可以说, 小师妹,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鹤铭终于无话可说。
“想让我帮忙的方法有很多,你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种。”
鹤铭垂下眼帘, 想起她曾经的话,凭他们的交情, 只要他一句话,也许她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他还是想要稳妥些……他毕竟不是那个一腔赤诚的秦铭了,他在仙界待了太久太久,见了太多虚情假意、笑里藏刀,他的行事、思考方式都回不去了。
“你明知道我早已到了仙界,你把我从安全的仙宠敕造司拉出来, 扔进灵田,扔下矿井,又让凰凌废了我的功法, ”薛宴惊俯视着跪坐在金笼中的男子, “为了什么?为了让我仇恨这个仙界,为了逼我重修神功, 为了找机会施恩、笼络于我?”
“是凰凌告诉你的?”鹤铭冷笑了一声, “她倒是把自己撇得干净。”
“……”
“好, 我承认,的确是我指使她去废你的功法,”鹤铭猛地抬头,一拳锤上金笼栏杆,“但我可从没有让她折磨你!你知不知道那天看到你倒在血泊里时,我整个人都吓得发抖?她明明知道你的重要性,却还是差点弄死你,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发起疯来不分敌我!你跟着她,又能落得什么好结果?”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薛宴惊意味不明地轻声一笑,“谁疯得过谁,还不好说呢。”
鹤铭怔了怔,忽然低笑起来,越笑越显癫狂:“好、好、好!”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凰凌甩着袖子从大殿门口进来,一副心情颇糟糕的模样。
她走到近前,看到金笼中的精致吃食仍然原样摆在那里,忽然大怒着打出一道仙力掀翻了碗碟:“不想吃就饿着好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送他去挖矿。”薛宴惊怂恿。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沉默地盯了她一眼。
薛宴惊勇敢地打破了沉默:“陛下为何事烦忧?”
“一群讨人厌的亲戚罢了,”凰凌又摔了只玉碗,“当初起事时,推三阻四不肯交出手里珍宝,如今倒急着来摘果子!”
“送他们去挖矿。”薛宴惊提议。
“……薛宴惊。”
“嗯?”
“你克制一下,我不知道你对挖矿是有什么执念,但我们讨论的可是我的姑伯长辈。”
“是,”薛宴惊看着她的脸色,又问道,“我们讨论的具体是哪些亲戚?”
“小姑姑,八姨母,三舅舅,我父亲……”说到这里,凰凌忽然停顿下来,对她勾了勾手指,“薛宴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一名智慧正常的普通人,实在不该去听上司的秘密。但薛宴惊显然并不是普通人,她不但要听,还很愉悦地把耳朵主动凑了过去,生怕听得不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