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众仙倒也不至于把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一经提醒立刻回忆起来,一时都觉得稀奇,“你是说一个十余年前失踪的下界女子,忽然凭空出现,杀死了睿德上仙?”
大家几乎要以为这厮是惊吓过度,出现了幻觉。
仙界哪有什么地方能把一个人藏上十年都不教人察觉?大家普遍都觉得秀儿已经死在了十余年前。何况她消失前便已功力尽失,早已是个废人了。便是不说这个,哪怕她刚刚飞升的全盛时期,也无能杀死一位上仙。更不消说,睿德还有侍卫、仙官拱卫在侧。
人群中,便有人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
“小的如何敢在这种大事上撒谎?”仙官惊慌失措,“今日小的随着上仙出门时,只见那秀姑娘正立在府门口,我们上仙一怔,不敢置信地唤了声秀儿,就见她手中持着一柄金剑,一剑刺了过来,那剑我们谁的仙力都挡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乱剑戳死了上仙。对了,她还有帮凶!陌生面孔的帮凶!”
有人追问:“你当真没有认错?”
“总不能小的和睿德上仙同时错认吧?”
“哪里来的帮凶?”
“小的不知。”
七嘴八舌的提问中,倒是凰凌抓住了重点:“你说金剑,什么金剑?”
“剑长三尺,通体金光,璀璨夺目,绚丽异常,”仙官又偷瞄了一眼薛宴惊的方向,“虽然外形不像,但观那光芒,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众仙简直要被他急死,“你倒是说啊!”
“像是薛姑娘的那柄斩龙金剑!”
“……”
薛宴惊右手小指勾了勾琴弦,终于弹错了一个音调,好在已无人分辨得出,只因同一时刻远处传来一阵巨响,彻底遮盖了这声清音。地动山摇,众仙只觉得大地都在震颤,遥望南北西东,都有狼烟连天起。
众仙吓得坐立不安、四散奔逃,唯有二人端坐原处,凰凌与薛宴惊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后者举了举杯:“选在陛下的寿辰动手,真是对不住了。”
“……”
凰凌没有开口,薛宴惊便继续自弹自唱起来:“幸道心未破,初心不违,腰间宝剑血犹腥,一剑曾当百万兵。当以战去战,以杀止杀,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再还家。”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再还家。
作者有话说:
今早醒来发烧38度,但我还是把这章完成了哈哈哈!还好昨晚提前写了半章。
ps本章宴惊的唱词是我拼凑的,又自己编了几句进去。
农夫心内如汤煮 ,公子王孙把扇摇——《水浒》
你看这四顾苍茫/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1962年上海京剧院《澶渊之盟》
腰间宝剑血犹腥——朱元璋
一剑曾当百万师——王维
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辛弃疾
第151章 151
◎碧海青天◎
周遭一片兵荒马乱, 烽火照亮天际,远处有人擂响了战鼓,响声震彻天地。四散逃窜的众仙也很快被人堵了回来。
那是一群陌生面孔, 手里举着金光闪烁的兵刃和盾牌,为首之人进门后对薛宴惊一颔首,后者便回以一笑:“师叔, 又见面了。”
此事果然与她有关!
众仙心下一片悲凉。杀人狂居然都不亲自杀人了, 反而要集结人手, 必然所图甚大。
看那些人手中闪着金光的兵刃,有人连声音都发着颤:“难道他们都修炼过薛宴惊那种邪功?”
一个薛宴惊已经难以对付,更何况是这许多人……今日安有幸理?
“神功哪有这么轻易练成?”出言否认的却不是薛宴惊, 而是凰凌,她扫了一眼这群人, 复又看向自己的得力干将,“薛宴惊,这些兵刃都是你用自身力量所凝成的吧?怪不得这些日子你总是面色发白。”
满座仙人中,凰凌是唯一一个将事情看得清楚明白的,薛宴惊不由真心夸赞:“陛下当真聪颖明|慧。”
凰凌闻言冷笑:“只是没能看穿你的狼子野心。”
薛宴惊笑了笑,对掌门师叔做了个手势:“请。”
掌门对她一颔首, 飞身落于高台之上,展开手中一卷竹简,朗声诵读道:“玄天宗第五十八任掌门卓云宜今在此祭告天地, 请皇天后土明鉴仙人十罪状。其一, 罗织骗局,凌民以威……”
众仙一片哗然:“这是什么?!”
“你是何人?”
“笑话, 仙人至高无上, 又有何人有资格来宣读吾等罪状?”
“说我等罗织骗局, 我看是你在罗织罪名才是!”
薛宴惊抬眼一望,斩龙金剑意随心动,将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人钉死在堂前:“你看,我并不是一定要等到审判结束再杀人的。”
众仙惶惶然不知所措,一时不敢再高声叫嚷。
“其二,”高台之上,那道威严端肃的声音还在继续宣读,“凡人遇其时,化而为仙,然忘其本源……”
“什么东西?”有人觉得这话实在可笑,什么凡人遇其时?真是听得大家满头雾水。人群中仅有两三位上仙神色蓦得苍白起来。
“其三,枉顾天道,诱杀神明……”
什么神明?众仙人逐渐从这罪状中拼凑出了一个故事,却又哪里肯信。
玄天掌门不顾他们的反应,只一一读完,便合上竹简,以一句话做了总结:“重罪十条,条条当诛,明正典刑,杀之无赦。”
杀之无赦……
怎么就杀之无赦了?众仙简直要冤死了,再顾不得薛宴惊的威压,指着高台叫喊道:“这些罪状,吾等一个不认!”
薛宴惊看向人群中面色苍白的几位上仙,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点了出来:“几位也不认吗?”
锦之上仙勉强撑出一个苦笑,环顾四周,情知不管认与不认自己今日怕都走不出这道门,但总算他作为初代仙人,还有一株保命的巨树作为退路。正想到此处,眼神微闪间,却见薛宴惊左手中以金光托举起一片绿叶。那绿叶青翠欲滴、充满生机,却在她手中一寸寸地黯淡下去,把一丝丝的力量都输送进了她的体内。
“神树……”锦之上仙认出那绿叶,身子晃了晃,情知鹤铭已经把他们出卖了个干净,终于心灰意冷地点了点头,“此人所言,尽皆为真。”
“……”一片长久且难堪的静寂。
凡人,居然是低贱的凡人?怎么可能?
但这种时刻,众仙再如何震惊于自己的本源,也要先为小命求饶:“就算他所言不假,可我们并不知情啊!”
“就是,不知者不罪!”其他人急急附和,“所有的孽都是前人造的,与我们何干?”
“你说得对,”薛宴惊闻言居然点了点头,“对于此事,你们的确并不知情。”
众人心下一喜,却已听她继续道:“可千年万年来,你们安然挥霍着飞升者用性命挖出来的仙石矿产时,浪费着他们用血汗种出来的粮食时,逼迫着他们跪在地上擦去飞马蹄子上的一点尘灰时,对这些苦难不知是否也能说一句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