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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的苦情剧本呢(64)

薛宴惊怔了怔, 她鲜少听六师兄提起自己的过往,其他师兄师姐们也一样,她认得他们时, 这些人便已是老成练达的名门弟子, 对内一力护持师妹,对外一肩扛起斩妖除魔、护佑百姓的责任。

纵然偶尔也有逗趣到令人捧腹的时候, 她却也从未想象过他们少年意气、冒失莽撞的模样。

她开口问道:“师兄可还有亲人在凡间吗?”

“有啊, 我有个弟弟, 他留下个女儿,那女孩儿小时候我去看过,玉雪团子般,特别可爱,”方源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她也已经过世了,七十岁,寿终正寝,已算是古来稀了。”

“……”

“其实她也有后代的后代,不过人家已经不认识我了,就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我去看过一次,被他们一口一个老祖宗地敬着,我还把人家的小孩子吓哭了,”方源摇了摇头,眼神略有些落寞,“后来我就不去了,只是偶尔逢年节会托人带份礼罢了。”

“六师兄……”

“不必安慰我,想求仙问道,总有些代价要付,”方源叹息,“所以我理解元艳秋,也理解她父母,入了仙门,百年都算弹指,和家人的缘分就此尽了。”

“……”

“对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入玄天宗那一年,宗门招收时,有个姓余的师弟,被兰亭峰要走了。”

“有印象。”薛宴惊记得当时两人对敌,那余师弟被她一剑挑落手中兵刃,面色却没什么不服或不甘,只是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对他的印象倒还算不错。

“他进了师门一年后,拜别了宗门,言明父母乃是老来得子,他想回去陪他们走完最后一程,再归山门,”方源叹道,“但后来他又遇到一个姑娘,一见钟情,成了亲,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宗门,最终与她执手偕老于凡间。同门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怪不得我回宗门后再也没见过他了,”薛宴惊想了想,“我大概也不能理解,但这是他的选择,只要他自己觉得幸福就好。”

“他挺幸福的,我去参加过他的葬礼,他给师门留了一封信,我在他的小书房里读了信,信里说他这辈子没有哪一天曾后悔过,读到这一句时,我抬头看见他家院子里棣棠花开得正好,突然就明白了几分,”方源笑了笑,“尘缘这东西,当真难说得很。有人羡慕修士自由超脱,却也有人觉得求仙问道一路上太过孤清。”

薛宴惊自然不会扫兴到去说什么修了仙也照样能种满院子的棣棠花,只是点头道:“每个人追求不同。”

“你呢?”

“我不知道,”薛宴惊略一思量,“但我绝不会放弃手里的剑。”

方源弯眉一笑,一指前方山洞:“到了。”

两人顺着山洞摸索前行,通过一条极为狭窄的小路后,眼前突然开阔,地面上有一道幽黑不见底的深坑,薛宴惊探头看了一眼,那坑旁还留着几根鹅毛和数坨鸡粪,想来是村民献祭时留下的。

“应当便是此处了。”

“谁跳?”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又望了望坑壁上的鸡粪,都不怎么情愿。

方源略作思索,从储物戒里摸出一根钓竿来。

“……”薛宴惊沉默地注视着他。

眼看着师兄又掏出只食盒,正挑选鱼饵,薛宴惊提议:“苹果酥吧,这个好吃。”

方源欣然同意,从食盒中取了两块苹果酥出来,一块投喂师妹,一块绑在了鱼线上,又把线抛了下去。

薛宴惊啃了一口点心:“真的能钓上来吗?”

方源单手持竿,摆出得道高人的架势:“愿者上钩。”

在薛宴惊干掉了整个食盒的苹果酥、柿子酥、凤梨酥、青梅酥后,方源叹了口气,只觉得如果自己要钓的是小师妹本人,那事情将会容易许多。

他抬手收竿,待那空空荡荡的鱼钩被扯上来时,两人怔了一怔:“看来下面真的有东西。”

薛宴惊奇道:“可我并未感受到邪气。”

下方传来一阵低吟,声音低沉而深邃,还带着几分神秘。

“它问还有吗,”薛宴惊对着洞口吼了回去,“没有了,我吃光了!”

方源有些吃惊:“你听得懂?”

“你听不懂?”

方源摇头,薛宴惊挑了挑眉:“既然我听得懂,那我下去看看。”

“我们一起。”

“不必,”薛宴惊笑道,“离开前,五师姐应当对你说过,要多锻炼锻炼我独当一面的能力吧?”

“鬼灵精,”方源笑了起来,“小心。”

“好。”薛宴惊纵身,向着那幽黑的无底洞一跃而下。

方源左右无事,又用鱼竿吊了根香蕉下去:“饿了吃香蕉,别吃我师妹!”

片刻后,薛宴惊一言难尽的声音传上来:“六师兄,真是谢谢你了。”

“……”

“仙师。”

山洞口响起小心翼翼的声音,方源回头,见是元家几人,后面还跟着几位百姓:“你们怎么来了?”

元家母亲陪着笑:“仙师,我跟邻人讲了您的事,他们也想来看看,我们在这儿耽不耽误您二位做事?”

“倒是不耽搁,”方源摇头,“只是万一有危险……”

“有危险我们撒丫子就跑,您放心!”

方源心知元母就是想看看修真者如何行事,想透过他们看一看女儿可能会有的将来,便并未坚持赶人,只提醒了一句:“离远些,别靠近坑边。”

一行人连连应是,依言照做。

洞下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低语声,随后是噼里嘭啷一阵拆山似的声响。

方源有些不放心,喊了声师妹。

薛宴惊很快回应了他:“师兄,再来根香蕉。”

“它肯吃香蕉?”

“没有啊,是我吃了。”

“……”

不多时,薛宴惊飞身从坑中跃起,一个漂亮的收势落在地面上,手里扯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形。

不远处的村民吓得一阵惊呼,薛宴惊开口:“介绍一下,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古神。”

“它到底是何物?”

“是魔族,”薛宴惊道,“流落在人间很久了,大概是因为我在魔界待过,才听得懂他的话。”

听得一个“魔”字,村民慌乱了好一阵,看到薛宴惊一直扯着它,才壮起胆子问:“它、它为什么躲在这里,是不是要害我们?”

薛宴惊摇头道:“他从未害过人,这大概就是我并未感受到邪气的原因。”

“那它每天晚上在念什么?是不是在诅咒我们?”

黑漆漆的人形叽里咕噜一阵,薛宴惊替他道:“不是,他是在唱歌。”

“唱歌?”

“嗯。”

方源不由奇道:“唱的什么歌?”

“小寡妇上坟,光棍汉思妻。”

“……”古神低语原是魔族歌唱,村民们一时不太接受得了这份真相。

看到师兄的表情,薛宴惊又解释了一句:“他也不太懂这歌的意思,就是觉得调子哀婉,比较适合表达他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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