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源沉痛点头。
“……”
两人在房间里搜寻一圈,一无所获,薛宴惊又看了一眼那盆食梦草:“总觉得它和我那盆有些不一样。”
若问哪里不同,她却又说不出。
两人暂且退出房间,薛宴惊与马家人商量:“今夜不要让孩子睡在这间房里。”
“哪里还敢呢?”马父连连摆手,“我们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把这间房用沙土填上呢。”
“师妹,你是打算……”
“嗯,等入夜再说吧。”
马家给二人提供了一间安静的院子,以供他们等待。
方源喝了一口下人备的茶,闲来又和师妹聊起了燕回口中的降神:“人间出现神仙,这怎么可能?”
“事情闹得这么大,九州三界都派了人去,想来是有什么凭证。”
“能有什么凭证呢?玉牒金册?”方源笑了笑,“这玩意儿可骗不过众修士,难道是……”
“毁天灭地的实力,”薛宴惊猜测,“想证明自己是仙人,很简单,拿出实力就好。”
方源心下莫名微悸:“仙人应当都是好人吧?心怀天下、悲悯苍生的那一种?”
“何以见得?”
“往日修界飞升的那些大能,不都是心性极佳之人吗?”方源掰着手指给师妹一一盘点,“衡阳君于旱灾时救济过苍生;清荷剑仙为了护佑百姓,与为祸人间的鬼族对战数日,险些力竭而死……”
“但愿吧。”
方源单手支颐,生出美好的幻想:“如果真的是仙人,下界来做什么?来拯救苍生,帮我们覆灭鬼族吗?”
“也许是帮鬼族覆灭我们呢?”薛宴惊耸了耸肩,信口乱说。
方源拿果子扔她,被薛宴惊一把接住。
听了她可怕的猜想,方源安静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找师妹聊天:“你说仙人是什么实力啊?肯定比渡劫大乘的修者还要厉害得多吧?放在咱们这里,大概有一统三界之能?”
薛宴惊笑了笑:“一统三界有什么意思?”
“瞧你狂的,”方源也笑了起来,“连一统三界都看不上?”
“连我都不想一统三界,仙人都成仙了,想来该有点更高的追求吧?”
“你啊……”方源伸了个懒腰,“算了,不想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算真的有个坏仙人,也有仙门各大高手和叶将军那等人在前面顶着,轮不到你我操心。”
“他们若顶不住呢?”薛宴惊望着树上的青虫身子一拱一拱地爬动,随口接话道。
“若连他们也顶不住,那三界也就差不多要覆灭了,我们操心也是无用。”方源的逻辑十分圆融。
薛宴惊非常随意地和他碰了碰杯:“敬无用。”
“……你在乱敬些什么鬼东西?”
待夜幕终于降临,月上柳梢之时,薛宴惊步入马府孩童的卧房,熄了灯,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床头的食梦草,闭目养神。
清醒地躺了大半夜,却无事发生,她想了想,放松下来,让自己沉入梦乡。
薛宴惊是被手腕上的轻微刺痛惊醒的,借着月光看去,只见那床头的食梦草已经连根从花盆里跑了出来,狠狠地在她腕上咬了一口,创口立刻传来一阵麻痹感。食梦草见已得逞,猛地张开血盆大口,越张越大,大到笼子状的草叶早已碎裂开来,只靠几道血丝相连接,它才一口将薛宴惊吞了下去。
她觉得自己在这张巨口中下坠了很久,正落在一个桌台上,薛宴惊张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下是一块巨大的砧板,而两个鬼族手里拿着菜刀,正盯着她看:“总算来了个瘦些的,上次那个吃得我好腻。”
“不好,她睁眼睛了!”
“你慌张什么?”另一名鬼族平静道,“清醒着被割肉,慌的该是她,不是你。”
“……”
鬼族将刀尖逼在薛宴惊的小腿上:“别怪我们,其实我真的不爱吃人,但也没办法,总得象征性吃一些,不然说出去连人都没吃过,不合群。”
“……”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52
◎琅嬛仙君◎
“你还嫌弃上了?”薛宴惊一挑眉。
“她、她说话了!”胆小些的鬼族慌张道。
“我听见了, ”另一名鬼族无奈道,“快来帮我按住她!”
薛宴惊躺在砧板上,目之所及, 见一人皮灯罩、人骨板凳,不再迟疑,一个鲤鱼打挺, 起跳、夺刀一气呵成, 转瞬间刀俎和鱼肉易位, 她把鬼族按住,一刀将其钉在了砧板上:“其实我也不爱吃鬼,但是偶尔也可以试试。”
“你、你……啊!”鬼族一声痛呼, 薛宴惊手起刀落,在它的小腿上割下一块泛着黑气的肉块。
鬼族痛得嚎叫不断, 薛宴惊抬手就把这块肉扔进一旁咕嘟咕嘟的锅子里,指挥另一个吓傻了的鬼族:“待煮熟了给我盛上来。”
鉴于她手中挟持着一位人质,不,鬼质,胆小鬼族只好照做,待那块肉煮熟, 冒出一阵恶臭气息后,将其装盘,撒上盐、葱花、姜丝等物, 为她呈上。见薛宴惊眼神不善, 还退回去用萝卜给她雕了朵花,摆在盘边, 希望她满意。
薛宴惊盯了盯盘中菜肴, 实在没有勇气下口, 干脆用刀尖指向胆小鬼族:“你来吃!”
不料对方竟哭天抢地道:“强迫同类相食,是何等丧尽天良!”
砧板上的鬼族也高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
“你们倒是学了不少凡人的文化,”薛宴惊抬手摸上鬼族的胸口,扯下一条人手形状的吊坠,“可惜却还是学不会把人当人看。”
两名鬼族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吊坠,这是用来遮蔽邪气、让它们隐藏行踪的,薛宴惊笑了笑:“紧张什么?这东西我有的是。”
她抬手抖出一只储物袋,手心一翻,将敞口向下倾倒,抖落了一地的吊坠,形状千奇百怪,有人手、人脚、心肝、肚肠,还有些别出心裁的,是用了人脸上的痦子、面疱作为外形,也不知是何寓意。
鬼族怔了怔,一阵密密麻麻的惧意顺着脊骨漫延开来,那一瞬间,它大概终于理解了凡人面对森森白骨时的恐惧感。
它的视线划过她的脸颊和她腰间长剑,忽地哑声问道:“凌清秋!你是薛宴惊?”
“你认得我?”
“……听说过。”
“听说过?”薛宴惊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在鬼族也略有薄名。”
“你杀了我们不少同族。”杀戮过后,还很嚣张地在当地留下过名姓。
“顺手的事。”薛宴惊谦逊道。
“……”
“好了,你们也该上路了。”薛宴惊指尖弹出一朵火花,十年间,她已经能够将业火逼出体外,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朵,但足以烧尽眼前鬼族。
在鬼族哀嚎声中,“食梦草”也燃烧殆尽,薛宴惊发现自己躺在马府的床铺上,支起身子坐起来,掂了掂装满纪念品的储物袋,给自己斟了杯清茶。
窗外月色正好,薛宴惊踱步而出,马家上下无一入眠,正在紧张地等待,听闻事情已经解决,松了口气。又听说事端的根由乃是那盆食梦草,不免懊悔起来:“前些日子碰到个游方道士沿街叫卖,原本想着这是稀罕玩意儿,便给孩子买了一盆,却不想反而害了我那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