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纵(26)
郁江低头,嘴角微扬。
宁嘉倚在黑古铜色的防盗门上,如墨的长发披散着,额间饱满白皙,桃花眼倔强又带着不为人知的慌乱,双颊染上两抹绯红,却又强装镇定地站定瞪着他,催促他赶紧离开。
宁嘉知道自己没什么道理,没底气地小声嘟囔:“那么多房,随便选一套嘛。”
郁江勾唇。
大多数时候,宁嘉都是冷静的。
现在的她,不冷静。
郁江正了正脸色,藏下眼底的笑意,轻声说:
“让我进去。”
宁嘉抵在门口,不肯。
微微抬眸能看到郁江的脸,她没有。
也不敢。
眼眸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最后定格在前方。
郁江大概因为刚出差回来,穿得比平常正式些。
黑色衬衣工整一丝不苟,领口处的纽扣解了一颗,喉结凸起,锁骨若隐若现,隐隐窥见骨节,有力,线条流畅。
“宁嘉。”郁江忽地出声。
宁嘉后知后觉发现她盯着郁江的锁骨看了这么久,慌忙回过神,佯装镇定地问:“什么事。”
郁江微微昂起脖颈,喉结滚了两圈,慢条斯理地解开第二颗纽扣:“如果你想看,我可以脱了给你看。”
第19章
宁嘉跑了。
还没把他赶跑,自己像惊慌的小鹿,嗖一下跑回自己的森林里。
**
郁江提着行李箱,按下电梯按钮,在下楼之前,敲了敲宁嘉的门。
那边,无人回应。
郁江:“我走了。”
依然无人回应。
郁江不急,缓缓进了电梯。
等电梯数字下降,宁嘉跟小偷似的,鬼鬼祟祟打开门探出脑袋四处打量。
确实没人。
电梯跳跃的数字变成1楼,不像是说假话。
好像,真走了。
宁嘉感觉,她非常不正常。
理智告诉她,郁江搬离这里是最好的、防止被流言蜚语缠住的最好解法。
可等这层只有她一个住户后,心里莫名空荡荡的。
宁嘉皱眉,安静关上门。
茶几上的手机“滋滋”发出震动声响。
宁嘉快步走过去,解锁速度都比以往快些。
有两条微信消息,都来自谷思。
【怎么样怎么样,共处一室开不开心】
【直面感情、把握机会、时不我待!】
谷思热血沸腾,宁嘉回了六个点。
电视还开着。
解说热血激情的声音随着水晶的爆破在耳边回响,这场比赛里,有人赢,也有人输。
宁嘉迷糊,在让郁江搬离的这场比赛里,她算赢,还是输。
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她侧身倒在沙发上有一口每一口地吃着菠萝蜜,发呆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广告声音,无聊打发时间。
如果未曾有过热闹,也不会觉得这一刻很冷清了。
宁嘉闷闷想着。
窗外不知道何时又下起雨。
雨点很小,像烟雨朦胧的江南,雨滴轻盈。
宁嘉坐起身,去卧室把窗户关了,走过阳台时,看着被她好好护着的玫瑰,上前弯腰拨弄了两下,心情好了些许。
偏头,不经意看到了社区外停下的车。
朦胧烟雨里,小区后门的大门外左侧的临时停车位上,停了辆蓝色保时捷。
静静停在那里,一直没动。
隔着重重烟雨与距离,看不清车里的人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走。
宁嘉微微弯腰,将自己隐藏在阳台栏杆之下。
两分钟后,蓝色车影慢慢融进雨幕里,宁嘉抬身,趴在栏杆处望着广阔景色。
那天,她去郁江准备的小公寓时,也趴在阳台上看过外面的景色。
十四楼,很高。
低头能看到这片CBD大部分壮阔建筑。
宁嘉理好烦琐的思绪,回到茶几上选了点低热量的水果吃了几口,又煮了个鸡蛋补充蛋白,没吃完的甜点,小吃,整理好放进冰箱。
等她收拾好茶几,已经七点。
暮色沉沉,客厅沉浸在融融黑暗里,无边的沉默流淌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宁嘉倒在沙发上,懒得开灯。
电视的屏幕的灯光显得比往常刺眼,也更亮。
第二场比赛似乎进入白热化阶段。
整整两个小时,他们还没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
宁嘉看不懂,偏头埋进绵软的枕头里,静静感受着空气里流淌的安静与冷清。
“滋滋”。
脸颊下,忽地传来淡淡酥麻感。
她在沙发下摸索着,最后在沙发夹缝里摸到了被她忘记了两个小时的手机。
妈妈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照例是询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临末,又加了句:“怎么最近朋友圈都发的少了,羲和在哪,最近几次通话,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宁嘉语塞。
她还没有把分手的消息跟爸妈说。
不是不敢,是真的懒与烦。
一旦说出去,又有数不清的解释等着她;糟糕一点,他们可能还会为此专程来S市一趟。
宁嘉装作刚睡醒,迷糊地低声说:“最近他出差,忙,妈,我在睡觉,还困。”
“你现在睡了,晚上失眠怎么办。好好好,你睡。”
宁母挂了电话,耳畔安静,眼前又陷入一片昏暗,倏忽间,又亮了起来。
显示屏的白光四散到客厅,宁嘉背对着电视,望着绵软的沙发套。
淡淡白光落入她眼里,照亮了又密又长的睫毛,与睫毛下失了焦距的桃花眼。
电视里,比赛似乎即将有了决断。
解说速度很快地播报着团战,零碎听不清,大致是谷思喜欢的战队即将要输的意思。
被敌方围困,四周都是敌人。
没有攻破赢取胜利的希望。
宁嘉感觉她好像也是这样。
现在站在一团迷雾里,外面都是她讨厌的落雨,烦闷地打在身上,淋了一身。
四周没有人,她一个人这样很久了。
后来,迷雾里出现郁羲和的身影。
在分手时,身影碎成无数团迷糊,成了把她逼在绝境里的迷雾。
宁嘉从小听话又懂事,小时候她是被人哄着的小公主,后来家里出事,她从天之娇女变成被朋友嫌弃的一员。
当时因为父亲的缘故,所有豪门“朋友”都拒绝跟父亲来往,曾经应酬的对象、合作伙伴都成了背刺父亲的刀。
大人不跟大人来往,他们也拒绝小孩跟她来往。
宁嘉所有回忆,朋友、一整个童年甚至包括一小半段人生,都被人遗弃了。
朋友不理她,搬离了过去的豪宅,换了新学校。
周围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宁嘉高中时,孤独了一整年。
她完全无法适应陌生生活,说话越来越少,后来父母带她去见心理医生,才有了些许好转。
后来她人生里出现了郁羲和;过去两年,她大半时间都跟郁羲和在一起,有时候跟大学朋友旅游,有时候一个人旅游,飞往全国各地享受大自然景色给她的治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