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惊阙真的与夜鸦山有纠葛的话,不会那么尽心做事。
陈瞩确定这一点,但又害怕闻人惊阙真的藏有祸心。
查不出证据,无法证明闻人惊阙的清白,陈瞩寝食难安。
思来想去,在得知闻人惊阙将抵达京城的前一日,他命陈将军率人扮作贼寇前去试探,武夷将军等一众将士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若利用闻人惊阙引出残留的夜鸦山匪,两位将军就会奉命原地诛杀一众山匪,包括闻人惊阙。
倘若没有贼寇相助,武夷将军要扮演的就是缉凶城外、偶遇闻人惊阙遇险,救下他的角色。
下达指令时,陈将军曾问:“若是牵扯到怀恩县主,该如何抉择?”
陈瞩思量了半盏茶的时间,迟缓说道:“倘若她有任何袒护贼寇的行为,当场一并诛杀。”
陈瞩做了两种预设,在宫中等了整整一日,收到的却是辅国公遇刺身亡的消息。
这与他的设想天差地别。
“末将赶到时,五公子已然遇刺。那些人做国公府侍卫打扮,出手狠辣,直取五公子性命。”
陈将军回忆着当时所见,仔细禀告给陈瞩,“末将当时有些糊涂,未做他想,将对方与五公子全部当做夜鸦山余孽对付,未能引出流寇支援……”
陈瞩都有点糊涂了,怎么还有人趁机想杀闻人惊阙?
“人呢?”
“几人下手凶狠,招招冲人命门,一半被乱箭射死,一半重伤,被捕捉后没多久也命丧黄泉。”
“下的死手?”陈瞩询问。
“是。”陈将军答得肯定,“比末将下手更狠,颇有夜鸦山匪的行事风格。”
陈瞩神色几度转变,默然片刻,传召武夷将军。
武夷将军把江颂月那边发生的事情详细转述后,道:“县主被贼人劫持上楼打晕,贼人从客栈后方突围,原本已是瓮中之鳖,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一伙帮手,行事狂妄,竟然直接冲进来救人。为首几人的刀法,与夜鸦山匪徒的凌厉风气极其相似……”
“闻人惊阙呢?”
“五公子一直盯着县主,伺机从行凶者手中夺过县主,并将对方的肩膀打伤,随后安置辅国公的尸身、照顾江老夫人……全程有将士近身跟着。”
陈瞩陷入沉默。
独自琢磨许久,心中疑虑消了又聚,聚了又消。
这事怎么看,都像是夜鸦山匪与国公府寻仇,冒充侍卫混入其中,一部分是冲着闻人惊阙去的,余下的朝着辅国公下手。
辅国公那边,江颂月看出端倪想将人救下,奈何辅国公误会了,不肯接受她的好意,进而身亡。
闻人惊阙那边则因陈将军的到来,幸免于难。
江颂月……完全是被连累的。
陈瞩一时拿不定主意,问:“闻人惊阙与怀恩县主,现在何处?”
武夷将军道:“将县主与老夫人送回江府休养后,五公子就回国公府料理国公爷的后事去了,至今未踏出府邸半步。”
“去江府盯着,待县主清醒后,即刻将人接入宫中。”
“是。”
当日午后,江颂月被请入宫。
她醒过来时已在府中,后颈酸痛,脖子几乎无法转动,才问清事情的后续,不等与祖母说上几句贴心话,就被接去见陈瞩。
心知陈瞩定是要问她那日事情的经过,江颂月心中惶急。
她尚未来得及询问闻人惊阙,对来龙去脉一知半解,不确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头脑发懵地入宫,晕晕沉沉地出宫,共计用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见过陈瞩后,她被太后传召过去,两人询问的方式不一样,但本质都是在与她确认事发那日,闻人惊阙的去处与反应。
江颂月全程浑浑噩噩,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不过也符合她受惊的反应,倒是未引起那二人的怀疑。
如此过了两日,这件事引起的风波稍微平息了些,江颂月的情绪也趋于稳定。
这日,江老夫人劝道:“与情于理,你都是国公府的孙媳妇,就是为了名声作假,也该去国公爷的灵堂上一炷香。”
事情已经过了三日,江颂月想起辅国公仍是觉得作呕。
可人已经死了,今后她与闻人惊阙没了阻碍,可以顺利在一起。
辅国公的恶名未散播开,姻亲继续,那么,她的确该去给过世的长辈敬香。
“明日就去。”江颂月妥协。
当夜睡前,江颂月辗转反侧,越想闻人惊阙瞒着她弄出来的事情,越是生气,脑子里正在预演明日相见,要如何教训闻人惊阙,听见了房门开合声。
莫名其妙的,江颂月笃定进来的人是闻人惊阙。
床幔已落,隐约能看见外面微弱的烛光,江颂月双腿探出寝被,微微弓着,仔细盯着靠近的人影。
在床幔被掀开的刹那,抬脚朝人脸上踹去。
闻人惊阙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擒住,甩开床幔就扑了上去。
沉重的身躯压在江颂月身上,炙热的吻落在她脸上、嘴角,没几下,闻人惊阙闷哼一声,抬起头,舔了舔被咬的下唇。
“就知道你要生气,心眼针尖大。”
“你再说!”
闻人惊阙笑了下,伸长手臂将帷帐掀开一角,让烛光照射进来,笑眼望着江颂月气呼呼的模样,亲昵道:“凶得很。”
被江颂月一瞪,他服软,“好好好,与你说清楚。”
闻人惊阙不信辅国公能轻易让他离开。
对他动手,他不怕,就怕辅国公对江颂月下狠手,于是特意请四叔回来。
本就是一家人,四叔要混进府中易如反掌。
“他掌控欲再强,再一意孤行,也是血脉亲人,四叔原本没想杀他的。我着实好奇,那日祖父究竟说了些什么,激怒了四叔。”
江颂月想起辅国公那几句话,就想将人从棺材中拖出来鞭尸!
“你没问四叔?”
闻人惊阙的手放在江颂月纤细的脖颈上,轻缓摩挲着,道:“现在朝廷已认定他是夜鸦山的人,正在四处追杀,我又在府中操办祖父的丧事,哪里有空闲与他见面。”
“真的?”
江颂月狐疑的目光让闻人惊阙再次感受到不被信任的危机,他神色一正,屈膝坐起,认真道:“这次的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想过要骗你,之前没说,是因为对祖父尚有几分念想,不愿意相信他会下此死手。”
“让四叔潜伏过去,则是为以防万一。”
陈瞩会派人试探的事,他千真万确猜到了,并与江颂月坦白了。
只不过双方人马撞到一起,这的确是个巧合。这巧合正好能免去许多麻烦,他便顺水推舟了一把。